第53章 至情至道113
大狐狸有大狐狸的好,可以枕着睡,可以在上面打滚,尽情撒娇。小狐狸有小狐狸的妙,尤其小到一只手能拢住,指尖轻碰毛茸茸的尖耳朵,狐狸尾巴舒服地扬起来。
“舟舟,喜欢吗?”
“喜欢。可你同样的招数还想哄我多少次?”这些再好,前世也经历过了。
那股嫉妒的念头再次涌起,琴姬面色微白,气息隐隐失控。
情道难行,每一步都伴随着爱.欲、利刃。
她百般抗拒的画面不停涌进脑海,一道白光闪过,化为人形的昼景吻在她下唇:“不一样的。”
孽海渐息,少女嗓音多了一抹沙哑:“哪里不一样?”
“以狐身的形态,我、我是第一次钻你裙底。”
前世今生,独一份的赖皮不要脸。
一怔之后,琴姬终于被她逗笑,笑容染了无法言说的羞,侧身搂着她:“恩人……”
昼景缓缓轻抚她消瘦的蝴蝶骨,没一会少女睡在她怀抱。指节下滑,细致摸过每一段脊骨,她眉头皱起:舟舟清减了许多。
本就纤细苗条的身段,短短几日瘦得脊背的两扇蝴蝶骨要振翅而飞。
眼下蒙着淡淡的青,天生丽质,怎么糟蹋仿佛都无损清颜,可看了着实惹人心疼。
是没休息好吗?
连带着入梦的次数都少了。
情道难修,情路难行,是她令舟舟感到为难了吗?
昼景对此一无所知,只能屏住呼吸,老老实实抱着她的姑娘。
一觉睡醒外面天色昏沉,琴姬睡眼惺忪地被服侍着梳洗,坐在床沿,迷迷糊糊被握着脚踝探进鹿皮靴。
“用过晚饭我送你回去。”
“回哪?”
“元家。”
琴姬脑子发懵,半晌,彻底醒了过来,方才那一瞬,还以为早就做了恩人的妻。
她脸颊腾起丝丝缕缕的热,不肯要她服侍着穿外衣,捞过衣带,慌乱道:“我自己来。”
昼景弯唇,标准的坏狐狸勾.引人的笑。
“不准笑!”软着腰身站起,琴姬低头系好衣带,抚平被压皱的衣裙,凶巴巴的。
小冷美人凶起人的样子别有一番美感,昼景看得移不开眼,不由分说地搂了她腰:“你本来就是我的妻,梦里是,醒来是,前世是,今生也是,生生世世都逃不了。”
她喜欢贴着人的耳朵说话,琴姬无力抗拒,软绵绵地在她怀里轻.喘:“今生、今生还不是呢……”
一朝入道,情和欲每时每刻在血液冲撞,敏感的身子起了异样,脖颈都在泛红。
昼景笑着抚她长发:“早晚都是。”
被她有心安抚片刻,琴姬懊恼地推开她:“你就知道捉弄我。”
然想到她什么样子这人没见过,又气得笑起来,通身的清寒找回来:“再动手动脚,恩人新婚夜就在书房过罢。”
说翻脸就翻脸,偏偏昼景爱极了她这一世的冷清骄纵,小脾气发得她心尖都酥.麻了,忍着笑装乖巧:“好,我不闹你。”
琴姬悄悄扬了唇角。
昼星棠从宫里回来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今晚和爹娘一起用膳,奈何阿娘食量小,备好的菜肴一碟子尝一口人就饱了,她有心无力,唯有目送阿爹送阿娘回元家。
外面风雪疾,她披着大氅看着那道并肩而行的背影,一度产生时空穿梭的恍惚感。
那年,站在城楼上她也是这般看着爹娘骑马离开浔阳。
那年她十五岁,刚刚从‘爹爹’手中接过世家的权柄成为新一代的世家主。
而今她五十,半百之龄,还想在亲人面前做个孩子。
但她早不是孩子了。
阿娘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她散去心底的落寞,面上重新绽开笑。
夜晚的浔阳繁华似锦,比之白日还多了分暖融融的味道,虽说风雪覆满城,还是挡不住男男女女热切幽会的心意。
长街之上,陷入爱河的年轻人一颦一笑皆藏了情爱里不可多得的羞涩。
大周男女风气开放,又默许了同性婚姻,走在街上,偶尔能看到女子勾着女子的手,羞怯而光明地享受情爱里的风吹草动。
琴姬看不到这些。
她看到的是不同颜色交织的丝带,有的丝带结出浪漫的果实,或成熟,或青涩,有的丝带化作蚕茧,作茧自缚,两相痛苦。
她头上戴着帷帽,身上披着火红的裘衣,站定在家门前,眼睛不眨地‘看’着她的心上人,眼前画面翻转,是怜舟踮起脚尖亲吻这人的额头。
心微微刺疼。
情孽蠢蠢欲动。
元家门前亮着两盏灯笼,借着夜间的灯火,少女俏脸蒙了霜色:“回去罢。”
下人们恭敬地站在几步外恭迎她们的主子,昼景不舍地轻捏她的指尖:“真希望时间能过快点。”
琴姬被她弄得心头发软,霜色褪去,很是温柔地拥抱她:“我会想你的。”
被她哄好,昼景看着她被花红柳绿搀扶进门。
晚风凉,琴姬忍不住回头一顾,‘看’到的是青丝乌黑的恩人抱着娇妻在秋千架上胡闹。心一狠,转身,将那折磨人的前世深情抛之脑后。
情愈深,迷障愈重。
这是她的道。
照样,也是她的劫。
看不破。
勘不破。
越陷越深。
进了房门,琴姬一口血呕出,背靠在那扇门,心潮起伏,努力去想她们梦中的风花雪月、相依为命。
少女颓唐地舒出一口长气。
想被恩人狠狠占有。
想再体验上次被抱着销.魂欲死的滋味,想感受前世自己没感受过的,想要恩人完完全全地爱她。
没有水玉,没有宁怜舟,没有前世,只有今生,只有那个在梦里被恩人拯救疼爱的小姑娘!
情道情道,至情至道!容不下旁人,连‘自己’都容不下!
为何会有水玉,为何要有宁怜舟?
又是一口血喷出,琴姬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执迷情孽,苦果自尝。
“十四?十四?”
谢温颜站在门外端着做好的羹汤:“十四,阿娘为你做了甜汤。你近日消瘦,再过几月便要大婚,该补一补了。开开门。”
“阿娘。”
门打开,又迅速掩好。
少女站在门外雪白的小脸映出淡淡的笑:“阿娘,您陪我说会话罢。”
她脸色看起来委实不好,气息衰弱,谢温颜心提到嗓子眼,陪她在廊下谈心。
看着女儿小口小口喝着她做好的甜汤,她担忧道:“十四,是阿景待你不好吗?”
两家订了婚,她对昼景亲和许多。
琴姬摇头:“她很好。”
正因她很好,我才放不下那段情。
然而今生的果妄图推翻前世的因,何其艰难?没有水玉,没有宁怜舟,何来如今的她?
情与情难共存,便生情孽。想不开,剪不断,争不明。
说出来,却又可笑。
哪有和自己较劲的道理?
可琴姬修的正是和自己较劲的道。
至道。
至情。
道途艰辛,心不知要碎多少回才能成正果。
她低头喝汤,汤水沾了唇,水润娇媚,看得谢温颜都惊讶女儿的美色,十四自打醒来,好像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细品,竟有一种极致的锋芒。
不等她沉思,琴姬轻声道:“阿娘,你教我下厨可好?婚后我想她每天都吃我做的饭菜。”
她说到“婚后”,眸子闪烁着纯粹明亮的情愫,似是星光,又似水光,好看极了。
谢温颜恍然醒悟:“好,阿娘教你。”
“谢谢阿娘。”
她看起来冷若冰霜,心偏热忱赤诚,谢温颜年轻时也是冷性,有了女儿那颗冷寒的心才爆发出暖人心窝的热情,可惜嫡女被贼子偷去,饱胀的热情惨遭重击,冷落了元赐十八年。
膝下有十六个孩子都不能弥补第一个孩子不在身边的凄冷。
而被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在她不在的十八年近乎将心掏出来爱了一人。
情意柔软,爱意深沉。
若有选择,谢温颜不想看到女儿这样,爱怜地搂了女儿肩膀,语重心长:“十四,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情,但你为人聪明,当听过一句话。”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凡事过犹不及。
琴姬笑了笑:“阿娘,若非极致,人不可称道。”
爱若三心二意瞻前顾后,哪能说是至爱?再者她和恩人的情缘千年前就已经定下了。
这话晦涩,谢温颜听得茫然,但她依旧是个聪明人,从白日宫宴看到的种种,自是领悟到她的几个女儿各个来头不小。
九娘是,十七是,十四更是。
儿大不由娘,她叹了口气:“是要做糯米鸡吗?娘睡不着,现在就教你。”
现在天色不算晚,琴姬点头应了,喝完最后一口甜汤,娇俏地冲妇人扬眉浅笑。
她一笑,谢温颜所有的愁烦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2 20:27:52~2021-05-13 16:1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