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虾条12
“嗯。”钟敛渠点头,“薛秒给你回消息了吗?”
刚才她说自己离得近,走着就能回家,所以钟敛渠也没太在意,但是现在应该到家了吧。
没等来想要的回应,反而听到不相关的人,黄思蕊蹙眉,敷衍道,“没有,估计已经安全到家了,忘了发消息吧。”
薛秒和她关系一般,不把客套话放心上也正常。
“没发?”钟敛渠闻言,眉峰微簇,忽视黄思蕊语气里的不悦,“你给她发条微信问一下吧。”
黄思蕊攥包链的指节紧了紧,眸光黯淡许多,看向他,“你还挺负责任的。”
这话说完,气氛倏然变得尴尬。
“我......”黄思蕊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慌不迭补了句,“就是觉得你对薛姐挺上心的。”
钟敛渠从短暂的迷茫里回神,“嗯......”顿了片刻,“因为她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
黄思蕊不可置否地笑笑,低头给薛秒发了条微信,依旧没回复。
“我直接把她微信推给你吧。”
与其听钟敛渠旁敲侧击地问来问去,不如直接推给他,还显得自己大气。
从今天的互动来看,这两人对视的目光比纯净水还纯。
“谢谢。”钟敛渠道谢后,后知后觉的对她说了几句,“你到家了也和我说一声。”
“好。”
听到了想听的话,黄思蕊很快开心起来,下车后,隔着车窗对他抛了个飞吻。
“拜拜~”
钟敛渠愣了片刻,有些局促地别开视线,“拜拜。”
他住的地方在南山,临近城区边缘,上了环山路后,车辆渐少,山野陷入寂寥的夜色里。
路灯投下的昏黄从玻璃上一闪而逝,白昼里聒噪的蝉鸣此刻反而加深僻静。
钟敛渠摇下车窗,目光掠过层叠交错的树影,看着山下渺小如豆的霓虹。
忽然想起刚才薛秒泛着水光的双瞳,那惶然无助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哭了,自己却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说是朋友,念旧的人却只有他。
钟敛渠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要把那点沉郁的情绪压下去。
在他的印象里,薛秒总是乐呵呵的,无忧无虑不知愁。
平日里漫不经心的人,其实比谁都好强,绝不轻易流泪。
还记得那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母亲新结交了几位牌友,接他的时间也不断推迟,钟敛渠便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呀,你也在啊。”
钟敛渠从书上移开目光,循声望过去,看到一脸惊喜的薛秒。
她抱着一堆零食走过来,钟敛渠愣了两秒才起身给她让座。
“你怎么还没走。”
要知道平时的薛秒还没到放学的点儿就已经归心似箭了。
“我要学习啊。”薛秒分给他一袋咪咪虾条,掏出试卷,一本正经道,“这次期中考我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
钟敛渠对她的三分钟热度深有了解,敷衍地哦了一声后转过头继续看书。
两人相安无事看书做题,淡淡的灰色渐渐笼罩着角落四处,日光也变斜斜一线。
数学是薛秒的弱项,做完选择题后,她一筹莫展地转着笔发呆。
“啪嗒”
“啪嗒......”
掉笔的节奏越来越快,钟敛渠闭了闭眼,叹口气,朝她看过去,“哪题不会?”
薛秒嘿嘿一笑,指着应用题,“这儿......”
钟敛渠一本正经地讲完解题思路后,问她,“懂了吗?”
薛秒脑子不笨,但是转学生跟不上进度是常态,他讲得又太言简意赅,于是摇头,“不太懂。”
“那我再说一次。”钟敛渠放慢语速,在草稿纸上写下步骤,“你先算一遍,不会的再问我。”
“好。”薛秒又掏出几个泡泡糖和丸子面塞给他,“谢谢啊。”
钟敛渠没收她的零食,沉下心看奥数训练册,这次考试的结果他倒没有很在乎,反正稳拿第一。
薛秒对着步骤看了半天,总觉得不对劲,但是看着聚精会神的钟敛渠她又不好意思再问。
一个人坐在那儿和题目较劲,草稿纸上全是凌乱的黑线。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楼层高,走廊上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
过了会儿,钟敛渠敏锐的听到很轻的抽气声,断断续续的,却没停过。
他侧过头,正好看到薛秒抬起手揉眼睛,眼珠湿润,鼻尖泛着红,像颗小樱桃。
感受到钟敛渠疑虑重重的目光,她抬高胳膊挡住半张脸,“我没系......”
钟敛渠:“......”
片刻功夫,薛秒就调整好了情绪,用了眨了眨眼,抹掉泪花继续做题。
看她演算了好几遍,钟敛渠皱眉,“你是照着我说的步骤来的?”
薛秒点头,眼圈红红的,委屈得不行,“我都算了好多遍了,就是和我的对不上。”
钟敛渠看了眼她的答案,又扫了眼题干,恍然道,“是我漏了个数据,你的才是对的。”
薛秒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真的?”
“嗯。”
“真真的?”
钟敛渠吐了口气,“真的。”
闻言,薛秒皱成一团的小脸瞬间圆润回去,她扁着嘴,想笑又装高深莫测,“我就说嘛,肯定不是我错了。”
钟敛渠被她奇怪的表情逗笑,又飞快收敛笑意,“那你刚才哭什么。”
薛秒吃瘪,瞪了他一会儿,“我才没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你是女生。”钟敛渠纠正她。
“谁说女生就爱哭了,我刚才那是急得冒汗了。”薛秒收拾书包,大声强调,“我才不会哭。”
“哦。”
钟敛渠不追问了,薛秒反而来劲儿了,走到校门口的距离里,问了他三次,“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做题吗?”
黑色轿车缓缓从拐角处驶过来,钟敛渠照搬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努力的做题?”
薛秒扬起灿烂的笑容,理所当然道,“因为这样开家长会的时候,你爸爸就不会让我们换位置了啊。”
钟敛渠闻言,缓缓抬眼看她,似乎怔了许久才回神,“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薛秒朝他挑挑眉,不知从哪儿学的小动作,流里流气,可可爱爱。
橘黄的余晖落在少年纤细的睫毛之间,染上一层暖意,瞳光无比明亮。
他终于笑出声,“哦。”
......
“滴——”
尖锐的鸣笛声引回钟敛渠的注意力,电子栅栏自动识别车牌号放行。
沿着开满虞美人的坡道开上去,虽然夜色已深,但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亮着团模糊的光晕。
别墅区最大的优点就是环境好,并且每家每户的间隔也比较远,停好车后,钟敛渠路过庭院,看到几枝荷花开得正好。
浅粉淡白的花瓣绽放在昏暗中,边缘处挂着露珠,泛着清亮亮的光。
他看了半晌,择了两枝将开未开的花苞插进瓷瓶里。
刚处理完这些琐事,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房子的事情看得怎么样。
当听到薛秒的名字时,电话那边的语气明显不悦许多。
钟敛渠不能理解母亲对薛秒的偏见,也不能理解离异家庭的孩子为什么会成为别人调侃嘲弄的对象。
他想起来,薛秒第二次哭泣似乎也与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