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共枕34

  他伫立片刻,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这间屋子。

  这是陆免成的房间,傅九思来过许多次陆寓,然而这处却是头一回踏足。

  这里跟普通人所想象的一方军阀的安寝之榻不同,它既不简洁也不硬朗,墙上贴满了暗花壁纸,床对面是一个壁炉,窗边是一套沙发,其旁摆着一个半人高的地球仪模型。

  书架亦整整齐齐,一格是旧书古籍,一格是外文原著,一格是报纸杂志,一格是小说随笔。

  这里没有任何与刀枪相关的东西,一如没有任何日记等私人秘密。

  所有世人猜测的杀伐果决和缱绻柔情皆不见,有的只是一个人在这繁华都市中的一处居所。

  陆免成去而复返。

  进门时他手里端着两个杯子,傅九思接过,惊讶地发现里面是冒着丝丝热气的牛奶。

  两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灯光明亮,牛奶香甜,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睁开眼,他们仍在这温软的人间。

  傅九思注意到陆免成已经换了睡袍,他的伤口不能沾水,估计刚才是在其他房间洗漱了。

  “今晚住下来,明天早上我让徐正沅送你回去。”

  傅九思正捧着牛奶小口啜饮,闻言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瞥过目光,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免成一边盯着他不放,一边在心里琢磨如何说服这人在他房间留宿,却在这时听见傅九思开了口:“……你说西厢房空着?”

  他一愣:“你真想去住?”

  傅九思正淹在一片后知后觉的脸热里,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是啊,不然我睡哪儿。”

  陆司令“啧”了一声,不知他是故意装呢还是真没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

  眼神探去,意外看到耳根一点红,顿时心中打翻了开水瓶子——那真是“又烫又浪”。

  他清了清嗓子,直把傅九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才故意发出“嘶”声,大拇指拂了一下嘴角:“这牙口,赶得上三花了!”

  傅九思登时一窘,恼羞成怒道:“你闭嘴!”

  陆免成得意洋洋,傅九思见状直接起立往门口走去,却不想刚走了没两步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从。

  “别走。”

  热气扑在耳根,顿时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从心底漫出酥酥麻麻的痒,直教人堕入其中。

  傅九思闭了闭眼,回身,吻上去。

  陆免成先一愣,捏着他后脖子拎开了一寸距离警告:“不许咬。”

  傅九思咬牙切齿:“少废话。”

  房间里充斥着唇舌交缠的声音,间或有一两声喘息或闷哼,却往往很快便被更猛烈的攻势吞没。

  他们跌跌撞撞地倒向床铺,春夏交接之际气温和暖,床上只铺着一层薄毯。

  傅九思勾着陆免成的脖子往后一睡,陆免成本想伸手撑一下,情急之下却忘了右肩负伤,一时脱力就没来得及,压着他倒了上去。

  “嘶!”

  陆免成赶紧爬起来看他:“你没事吧?”

  傅九思拧着眉,神色痛苦:“……你这床是硬的?”

  陆免成替他捏腰松肩:“从小睡惯了硬床,部队里条件也不好,后来置了自己的宅子便也没想着改。”

  这一打岔,方才的暧昧气氛也没了,傅九思烙饼似的从床边翻滚到另一侧,陆免成起身去熄了大灯,只留了床头一盏小台灯,然后跟着上了床。

  傅九思侧过头:“灯关了。”

  陆免成道:“留着给你起夜用。”

  傅九思“呸”了一声:“我从不起夜。”

  陆免成见状便关了灯,顿时浓稠的黑暗笼罩了视线,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得两个人的呼吸声。

  夜色深沉,床铺温暖,胃里翻涌着热意,齿间残留着奶香。

  身体全然放松下来后,傅九思心底那股后怕才渐渐卷土重来。

  他翻了个身,侧面向陆免成。

  陆免成仿佛有所感应:“怎么了?”

  傅九思不说话,蛄蛹着凑近。

  不多时两人便又贴合在了一起,唇齿交缠。

  只不过这次傅九思略显急促,虽没再上嘴咬,舌尖的忙乱却也暴露出了心底的焦灼。

  情到浓时,他干脆一翻身压到了陆免成身上。

  陆免成一惊:“九哥儿干嘛呢?”

  傅九思还是不言语,仿佛要将心底那一瓢杂陈的五味汤借由这一吻向陆免成倾诉。

  你来我往间动作幅度稍大了些,牵扯到了陆免成肩上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顺手往傅九思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找操呢?”

  傅九思埋头在他脖子上磨牙:“操的就是你。”

  陆司令乍受了这等大言不惭的宣布,一时除了觉得这少爷怕是从没吃过亏外,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捏了捏傅九思的后脖子:“嗳,怎么了?”

  傅九思停止了磨牙,脑袋如一颗沉重的长毛西瓜挂在他肩头,说来也神,要是换了旁人做他这姿势怕是早闭了气了。

  不一会儿,陆免成倏然感觉肩头传来一丝湿意。

  他一惊,硬扳着傅九思的肩膀将他扯开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傅九思的神色,只直觉在他身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傅九思也不再跟他角力,被扯开的一瞬间他就失了全身的力气,只恨不得连思想带灵魂皆舍了,只余一副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躯壳。

  陆免成一时手足无措,只得不住地低声问怎么了。

  傅九思胡乱摇了摇头,脑门儿抵着他的胸口,把那真丝睡袍当作擦脸布那样使。

  直到终于平静下来,他擤了一把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你衣服脏了。”

  陆免成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思管衣服,一心只担忧怀里人。

  他隐约猜到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但傅九思不说,他也无从问,只愈发搂紧了身上的人。

  “脏了没事。”他摸索着抚上傅九思的脸,不出意外地碰到一片湿痕。

  “哭什么?”

  “不知道……”傅九思叹了口气,这会儿缓过神来了,便觉得方才的行为十分丢脸。

  陆免成倒没追问,只顺着他的脊椎骨一节一节揉捏,时间长了傅九思醒过神来,意识到他这番动作跟抱着三花时没什么两样。

  于是顿时就不好意思了,从他身上翻下来重新躺平。

  却没想到这回换了陆免成不依不饶,他手一伸重新将傅九思捞入怀中,并且禁锢着不让动弹。

  傅九思挣了两下没挣开,遂也罢了。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你头一回杀人时,就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么?”

  陆免成之前就大概猜到他是为了什么,心想我这当屠夫的爪子,白捡了一只娇养的金丝雀。

  “也不全是,”他拥着傅九思,如同耳语,“我那是在战场上,敌人没留给我反应的机会,从杀第一个人开始,我就知道不能停下来,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他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实际上这也确实是他当时的心路历程,然而对于傅九思而言,这句话的重点并不在此:“……可是,你也没像我这样。”

  陆免成吻了吻他的耳根:“告诉我,你明知道对方是敌人,为什么还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傅九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道德感很高的人。”

  “可是你怕了。”

  傅九思没有动作,亦没有言语。

  陆免成接着道:“你怕的不是威胁到你生命的敌人,而是‘杀死一个人’这件事本身。”

  这句话完,两个人都不再开口,房间陷入了寂静。

  沉默良久,傅九思动了动嘴唇:“亲手终结一个生命和纸上谈兵不一样。”

  “没错,”陆免成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血染长旌,杀人如麻。

  傅九思握紧了箍在自己胸膛前的手,他用力摇了摇头,小声道:“你是英雄。”

  陆免成一愣,随即失笑:“给我戴高帽?”

  傅九思却不解释。

  陆免成最后吻了吻他的耳根:“睡吧。”

  傅九思合上眼皮,枕着陆免成的气息陷入了梦乡。

第十八章 共枕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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