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思无邪1243

  想错了?

  还是,想对了?

  迥异的两个念头在她心脑间掐架。

  顾星朗也颇意外,却命有意停下观察一番的暗卫继续驾车。

  清宁地行了近五里路。

  终于听见响动。

  哐当,踢踏,兵器和马蹄,交错愈近。

  阮雪音立时拉开车门。

  没有先开窗,是直接开门。

  这举动叫顾星朗有些不豫。

  视野之内,由远及近,青骢马自林立的军队中步出,居然还是昔年那匹,更见沧桑,却是身姿飒飒。

  其上坐着、正驭使它的主人也身姿飒飒,只是非常瘦,苍白而消瘦,衬得那双阴鸷的眼锃亮如刀锋。

  阮雪音起身便要下车。

  “不许去。”

  她回头,一双眼如深林如涧水,“君上说过臣妾不止是你的妻子,也是盟友,是谋士,是大祁的皇后。那臣妾此刻为国出面,君上凭何不许?”

  顾星朗对她忽改称谓的言辞也有些不满。“我与他直接谈。”

  “若非万不得已,王不见王。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君上带了使臣,为何不用。”

  整支队伍中口才最好的当属阮雪音,整个青川也无几人是她对手,自便是最佳使臣之选。

  她说完这句提裙下车,他没再拦。

  阮仲见是她来,微微吃惊,旋即翻身下马,迎面而去。

  顾星朗坐在车内看,不知为何想到“牛郎织女两逢迎,胜却人间欢悦”一句。

  两方人马间的林间空地上,阮雪音和阮仲便在小半里外某人切切的盯视下碰了头。

  “不知你们哪日会回,照着局势缓急估算的,所幸,没等多久。”阮仲微笑,竟是平和如在锁宁小院。

  阮雪音本就有两种猜测,照着前一种肃着脸直到此刻,忽没法继续生硬下去。“你——”

  “以复国、重建朝廷之名,将紧要的都聚在了旧宫,我出锁宁前,重兵正把守。”

  整句话的关窍都在最后那半句。“你是说——”

  “兵士们毕竟是崟人。此番阮墨兮联络旧部,之所以能一呼百应,是因复国之志。而我半路杀出,初时与他们并肩,得胜了,却改志相劝,”他稍顿,病容更显,

  “暂时是劝住了,谁知能管多久呢?说不得离开这几日,他们已再次被劝得倒戈,待咱们到锁宁时,新廷已立了。”

  阮雪音不太适应这声“咱们”,整段话中每个半句都需要拎出来单问。

  “咱们?”下意识先拎它。

  阮仲往顾星朗车驾的方向一望,“你们没几个人吧。无论去锁宁还是绕路先归祁,不会一帆风顺。”又回望自己身后,

  “我这里大约三百人,都是林氏旧部,信得过。”

  分明听懂了,阮雪音却反复确认般:“你要护我们东归?”

  阮仲没答,只以神情肯定。

  “为何?”不是想不到理由,但她太意外,分明有准备仍是意外,必要听他亲口说。

  “太惨烈了。”竟跟顾星朗在不周山时的语气都相似,“我带兵南下,满目疮痍,此番混战,死伤数万——若无蔚后搅动腥风,不会有这场举国血雨。驱逐了顾祁军队又如何?此国社稷早已亡,新区刚从三年前剧变中恢复,眼见有了再次繁盛的可能,”他稍顿,又望一眼顾星朗的车驾,

  “是他之功。我带着这么点人,拖着这副将死之躯,且后继无人,哪日一命呜呼,岂非又要大乱?”便摇头笑,

  “阮墨兮还是太异想天开了。却也无可厚非,乱局之中各方势力盘错,谁又不是险中求胜?”

  整番话若只听前半段,会叫人错觉他是见疮痍而生恻隐,而改主意。

  尽数听完方坐实阮雪音那另一半猜测——他从来便没想过要复国,对己身、对时势想得都很明白,他跟着竞庭歌去棉州,实是为了,为了——

  答案就在那里,她却不敢去碰。

  “在锁宁时,从小院到旧宫,一直看你奔忙却半分帮不上,只能干着急。”便听他继续,“不成想竟有机会,叫我赴那头摸虚实,稍作运筹,也算,对得起你尽心医治,和他昔年之仁了。”

  阮雪音本怕他会说出越界的话来。

  却没有。

  而是“尽心医治”四字,反叫她愧疚,因毒还没解,眼看着他是越发虚弱下去。

  顾星朗在这头等了又等,眼瞧这两人竟有说不完的话,且分明和气,哪里像谈判?

  一个箭步跳下车,唬得四名暗卫齐刷刷跟,这厢阮雪音还未及回话呢,已听他声自身后传来:

  “是何条件,但说无妨。”

  阮仲与阮雪音说话时从来专注,吓一跳,莫名了半刻方看着顾星朗一笑:“与当年一样。”

  顾星朗立时变脸,一把将阮雪音拉至身旁,“那不用谈了。”

  阮雪音初时没明白阮仲意思,见顾星朗反应方有些猜到,顿觉无语,轻声道:“他跟你开玩笑的,不是——”

  “他什么意思要你来解释?”顾星朗更加变脸。

  “你听我说完——”

第八百章 思无邪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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