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 滚滚红尘1377

  小少年挑了挑眉。“送人。”

  他脸颊淡淡红晕。阮雪音忽就晓得了这是哪一年。

  她不自觉笑,站起来极目巡整座院落,最后朝西北角一指,“那个吧。”

  枝干寻常,叶也寻常,绿得更没特色。小少年蹙眉,显然不满意。“多谢。我还是另寻——”

  “那是紫丁香,别看这会儿其貌不扬,过一两个月花期至,很美的。最重要的是,”

  她低头瞧他一脸不信,狡黠一笑:“此花寓意,情窦初开。”

  小少年始料未及,胀红了脸,嘴上道谢,走去旁侧继续挑拣。

  确为幻梦啊,这么热闹的地方,只他们两人。阮雪音兀自朝那小株的紫丁香去,见盆边有剪子,拿起来打算将枝条修得好看些。

  快完工时小少年走过来,“开了花真会变美?”

  “千真万确。”

  小少年盯着被修剪过的小树又半刻,“那就它了,试试看。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还要找她算账?阮雪音觉得很好笑,也很可爱,望着他等下文。

  “你叫什么名字?”却等来这么一句。

  阮雪音站起来,拍拍他的头,“这样问姑娘的名字很冒失。”

  “萍水相逢,你这样拍我的头也很冒失。”

  阮雪音一愣,微笑一礼,“是我无状在先,抱歉。再会吧,小公子。”

  她已经记住了十三岁顾星朗的样子,这个梦可以结束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却不道别,反而攥住了她手腕再问。

  这是封亭关的前一年。明年他就会先后失去兄长和父君,登上大宝,开启景弘之治。

  阮雪音想了想,复蹲下,认真看他,“少年时送出的紫丁香,未必是一生之选。二十五岁以前的好好坏坏,都可以珍藏、缅怀,但别太上心;二十五岁以后的人与事,才更值得把握。”

  “你在给我忠告?”

  “我在给你忠告。”

  “凭据?为何是二十五岁?”

  “后会有期,小公子。”

  后会无期,顾星朗。

  第一缕曦光洒床帐,竞庭歌看着那微笑扬起又落下,莫名心酸,撑着发麻的手臂坐起来。

  阮雪音还睡得沉,她不想吵醒她,蹑手蹑脚起来,出去关好门,发现厨房中已有响动。

  是阮仲,灶上冒着烟,手里拎着壶,看见她,脱口道:“这么早?”

  “我看起来像睡过么?”话不客气,神情和语调是温和的。

  阮仲方注意到她眼圈乌青,脸有些肿。“那她——”

  竞庭歌找了个小凳坐下,歪靠柜架,“她睡得很好,还做美梦呢,放心。”

  阮仲便将手里的水壶放下。

  竞庭歌询问望他。

  “本想送过去。她昨夜没梳洗,今早醒来会着急用热水。”

  这么体贴周全的男人,也高高大大有相貌有能耐,怎就不能考虑?竞庭歌心叹,方注意到他也眼圈乌青。“你也没睡?”

  “不放心。”

  “做了那般孟浪之事,是该忐忑睡不着。”竞庭歌想起来了。

  阮仲瞬间不自在,一咳:“她告诉你了?”

  “还用告诉?我不瞎。”竞庭歌向外望,确定没人,“这种事一回就够了,断不可一而再,你要吓跑她的。”

  “我明白。”

  “耐心些。”竞庭歌低声,“她会慢慢改变的。”昨夜是一道分水岭。

  “我最不缺就是耐心。”阮仲笑笑。

  “可以啊!本以为你受此打击,或要放弃了,还想鼓励你来着。”

  阮仲回身揭开蒸笼的盖,捏成花朵形状的米糕已软绵绵香喷喷,“有些事已成习惯。习惯不会被打击,也就无需被鼓励。”

  第九百四十三章 解铃系铃

  顾星朗近年的习惯是揣香囊。

  走到哪儿揣到哪儿,若不在身上,当日便出不了门。

  那香囊挺丑,其上刺绣也丑,若非挽澜殿内人人知其典故,很难一眼认出是橙花枝。

  多看几眼也认不出。

  香囊里装着两根链子,一长一短,一银一红。红的是手串,颗颗珠子晶莹透亮,日光下绚烂至极;银色那根,纤细闪烁,正中缀着个玉莲蓬,巧夺天工不似人间物。

  淳月看过顾星朗把玩,也便知晓了他随身携带的缘由。

  “你说她为何不带走,全留下了给我?”那次顾星朗倚在烟萝水榭看呼蓝湖的碧波,神情痴惘,“是怕我忘了她么?”

  顾淳月思忖有顷,还是决定说实话:“应是想让你转赠别人。母后当初说过,这羊脂玉莲蓬,你要送给心爱之人。”

  “我告诉过她。正因此才送给她。所以她不觉得她是我心爱之人。她究竟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淳月答不了。

  “这根链子原是解不开的,当初我让工匠精心打制,还是被她摘下来了。她必也找了能工巧匠。为离开费了多少心思啊。她就那么不想留在我身边。”

  淳月依然接不上话。这种时候的顾星朗不是握天下于股掌的王,只是一尊幽怨望妻石。

第九百章 滚滚红尘1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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