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谁念昔年锦376

  “若没有你,我十八岁那年的前路一定不是那样。也没有今日,没有此刻你我站在这梨树下,”他仰头去看,冬日枯枝,全无美感可言,“这仿如话别的情形。”

  似乎自觉矫情,他再次嗤笑,“罢了。你选择你的路,我亦不得不走我的。昨夜我彻宵未眠,就在想,这二十三年来我也不是不努力、无作为,但总是差那么一点。那一点,你说是野心也好,决断也好,行动力也好,我就是这么个人,每件事都到不了极致,不像慕容嶙。父君不属意我,实在明智。”

  竞庭歌没听过他一口气讲这么多话,且诚挚,条理分明,又莫名有感染力。昔年那个热衷歌舞、喜欢品评美人的少年睦王,大概便是如此?

  五年有些长,最初印象已经变淡了。而面前这个人已经二十三岁。二十三岁,一直未娶,在等她。

  “但你成为了那一点。我差一点的野心决断行动力,都被你补齐了,甚至超出来许多。竞庭歌,”仿佛再次省略下许多话,

  “多谢。”

  这一句多谢真的很像话别。一句谢而已,怎么会像话别呢?

  她想不明白。傍晚已逝,月下无梨花,暗阔宛空湖早就结了冰,琴音韶乐自极远对岸扑着蔚国终年干燥的空气酝过来——

  听不太清,奏的仿佛是《云水》。

  而慕容峋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时辰。

  这会儿应该正处于那些琴音韶乐中央。穿着喜服,觥筹交错,鸳鸯绿浦上,翡翠锦屏中。

  大婚夜宴奏什么《云水》。她又想。当奏《有凤来仪》或者《关雎》。

  冰面亮起来。是月华也是湖畔小径绵延的地灯。夜夜如此,只是今晚格外显得亮,而竞庭歌畏冷,已经很久没于冬夜这般站在室外。

  数千里之遥祁宫明光台,阮雪音也站在月下,身披一袭夹棉绛红斗篷。造办司讨她的喜欢,两个多月来又送了形形色色对其偏好的各种东西,湖色裙衫,洁白玉器,素淡却名贵精致的首饰,应承四季气候的数件绛红色斗篷——

  裙衫和斗篷还是很合心意的。首饰,零零散散也开始用,美丽的东西总归叫人愉快,她亦逐渐在挑拣那些饰物中找到了些乐趣。

  然此夜深沉。徒生愁绪。

  晚膳后她便上了明光台。没有天外来信。自己的鸟儿还在恢复,对方那只应该不会来。但她在明光台上站到了此刻,遥望北天,极北难见之天幕月色下,该有一处是静水坞所在。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举国喧嚣,静水流深,宛空湖怕是早已结了冰。竞庭歌多话,且话不饶人,但她的喧嚣是一个人的喧嚣,同自己的寡言并无差别。

  “珮夫人在等粉羽流金鸟么?”

  第二百九十章 初为局,语皆棋

  上官妧的声音极具辨识度,早有公论。

  阮雪音这会儿并不想与人交谈,耐了半刻性子方转头回:

  “春寒料峭,夜里尤甚,瑾夫人怎么这时候上来了。”

  “珮夫人为何上来,我便是为何上来。”她一笑,也去望极远北天,“今日君上大婚,国之盛事,我远在霁都未能观瞻,实在遗憾。想来竞先生全程在场?晨间闹剧,先生可有与珮夫人说上一说?”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道:

  “是我心急了。上午近正午的事,粉羽流金鸟哪怕即刻出发,到祁宫也是深夜,想来竞先生就算有话,也还未及传到珮夫人这里。”她煞有介事探了探脖子,“确实还没到吧?”

  “瑾夫人是上来找我的?”阮雪音亦转回视线向皇城外远山,不再看她。

  “我就是好奇,”上官妧道,“君上大婚,竞先生究竟如愿还是不如愿?她入苍梧五年,从始至终都在君上身边,最后结局竟是如此,实话讲连我都觉得可惜。”

  “瑾夫人此话逻辑不通。我不太理解。”

  “春寒料峭。”上官妧莞尔,“珮夫人自初一就受了风寒在殿中将养,想来也才好不久吧,便顶着春寒上来明光台吹风。自然是为竞先生忧心,也就是同意我此话逻辑,又怎会不通?”

  “竞庭歌是谋士。”阮雪音神色淡淡,“身为女子,学而优却不能仕,才以这般处境长居蔚宫。她五年来在蔚君陛下身边出谋划策,是尽谋士本分,所谓君臣恩义。她在苍梧一日,便要践行此恩义一日,新君登基不到两年,何来结局之说?”

  “可君上对竞先生是很有些意思的。我来霁都之前,国内人人这么说。”她声律婉转,抑扬顿挫,仿如真正的说书人,“世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事自然有许多揣度,也有很多来自经验的偏见,但空穴不来风,百姓们不知,宫中人却不是瞎子。此一项,连我父亲都多少赞同。”

  自然有意思。连续两年十月初三的烽火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当事人自己。以及她和老师。

  老师对此又作何看法呢?上次回蓬溪山却忘了问。

  “瑾夫人作为蔚相之女,妄议君上私事,是否僭越?”确是在不安那丫头状况,所以才上明光台,但不想认,更不想同她谈。

  “珮夫人说哪位君上?我如今,已算祁人。”

  阮雪音不意对方突然跳转话题,转了身面对她,“此话当真?”

第二百章 谁念昔年锦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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