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疆15

  到了晚上,营地里一片静谧,唯独嵇雪眠的帐篷里传来窸窣的动静,似乎是辗转难眠。

  嵇雪眠睡不着,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他强忍着不适,又看了几张折子,抬笔却写不出字,满脑子浆糊,只得靠在木椅上蹙眉歇息。

  陛下的学业还需精进,总归是年纪小,先生长先生短的,撒娇耍赖,何日才担得起重责。

  他兀自忧心,帐口处凉风却被一人衣袂带起,嵇雪眠便知是谁又来为难他。

  他起身施礼,“王爷恕下官不适,若有事还请明日再议罢。”

  段栖迟却不听,撩开衣摆,施然坐下,将提来的酥饼点心放在脚凳上,打开了袋子口,花样儿恁多。

  他捻起糕饼,看似心情不错,笑眯眯问道,“雪眠吃吗?”

  嵇雪眠谢绝,“谢王爷美意,臣吃不下了。”

  段栖迟也没逼他,便将糕饼放了回去,展开嵇雪眠揉成团的废纸,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仔细擦了擦手指上的酥皮碎屑。

  嵇雪眠瞥了一眼,废纸上是关于破堤水情的防治建议,只勾勾抹抹写了一半。

  段栖迟擦净了手,而后直接揽住嵇雪眠的腰,把他扯到身前。

  嵇雪眠深吸一口气,“王爷又要干什么?”

  他把桌案上的笔山墨池和未写完的折子推到一边,省的一会儿万一动起手来,砸坏了东西。

  两人靠的近,段栖迟皱着眉头凑近了他耳畔,闻了一闻道:“这药喝了竟没用吗?”

  嵇雪眠一时没听懂,“什么药?”

  听他疑惑,段栖迟忽地冁然一笑,“滋补的汤药,没人和你说过吗?”

  嵇雪眠被迫坐在他膝上,紧皱着眉,段栖迟便道,“看来还是有用的,我好像闻到了一些,比那夜更香的味道。”

  “这汤有什么功效吗?”嵇雪眠看进他眼底,摸不清他的真傻还是装疯。

  段栖迟却神秘地笑了笑:“你猜。”

  “臣愚笨,猜不透。”嵇雪眠起身便要离去。

  段栖迟双手握住他的腰,寻了处腰眼按下去,当即便叫这冷着脸的人儿塌了腰,唇角勾起来,“不许走。”

  嵇雪眠无奈闭目,“王爷不肯说就罢了。只是那汤竟是为臣一个人熬的,多谢王爷美意,微臣怎敢消受?”

  他向后撤身,段栖迟便不许他逃,“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听说你总是生病,想着叫人给你调理调理,顺带着添了几味特殊的香料。”

  嵇雪眠只好无奈说道:“臣年岁渐高,身/体已大不如前,有些病痛也是难免的,王爷又何必挂怀?”

  “雪眠同我一般年龄,怎么能说是年岁渐高?”段栖迟另起一提,“再说了,我怎能不挂怀?雪眠,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嵇雪眠心里砰砰直跳,稳住心神,“王爷还是放过臣罢,臣此生都不打算娶妻生子,也不打算委身于人,王爷想结连理,不如去找真心爱慕王爷的。”

  段栖迟却盯紧了他,好像几百年没见过这张脸一样,目不转睛。

  嵇雪眠那张像春花开了的脸颊除了秾艳,满是肃穆,眼神清冷而明亮,好看的难以言说,直往段栖迟心窝里扎。

  从小到大,嵇雪眠都是如此,心里想什么都不说,装的恁像。

  段栖迟突然恼他这样自持,自从嵇雪眠做了首辅帝师,待他就冷淡至极。

  分明小时候他也曾拉着自己的手,一力把他从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拯救出来。

  于是他去掐嵇雪眠的脸颊,不出意料遭到了皱眉款待。

  段栖迟便赌气似的,肆意捏过去,那张思念了几年的脸颊远比它的主人柔/软的多。

  段栖迟试探他几次,见嵇雪眠一副不适应的样子,便知嵇雪眠所谓的逛青楼全是胡扯。

  他便笑盈盈道:“大人可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奇人,明明连别人的手都没拉过,为什么要说自己常逛青楼呢?”

  嵇雪眠被他欺负着,眼眶蓄满了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因为你是哥儿吗?”段栖迟突兀看见他两眼含泪,心里便烧起了一把干柴,火焰腾的窜进了脑袋,哑着嗓子道:“早说了,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段栖迟又道:“我知道你没有准备好,我不逼你。”

  嵇雪眠哑然,眼前人的自傲着实恼人,行为举止又十分放肆。

  京城富家子弟玩个十几岁的哥儿是常事,管他是养着,还是偶尔光顾着,只要使够了银子,玩的再过也没人管,待到了年龄就放他们成亲,就算一段风流往事。

  但从没哪个握权者动过心思,寻常哥儿玩够了,还要喜欢个内阁首辅玩玩,哪怕这人是个自小相识的摄政王。

  嵇雪眠不能接受,他道,“王爷可知君臣有别,你与我罔顾伦常。”

  段栖迟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但他一想起这个人是嵇雪眠,就只想全然不顾地占有他。

  但是段栖迟心疼,他不能这么做。

  嵇雪眠身不软,性不柔,哪怕是个哥儿,也没谁敢对他等闲视之。

  他是嵇雪眠,是内阁争斗如火如荼中资历尚浅的首辅,也是先王钦点托孤之臣。

  这个人,披了甲胄上阵,能杀出重围,脱了官服,却从未上过谁的榻。

  “罔顾伦常又如何?”段栖迟笑笑,“本王已经做了这大逆不道的摄政王,还怕什么伦常?”

  嵇雪眠见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索性就要走。

  段栖迟偏不松手,两个人皆是自作主张霸道惯了,互不相让,扭打在一起。

  段栖迟的肩被他胡乱揍了几下,却对上嵇雪眠那双慌乱的眼眸,里面尽是无措。

  段栖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直接停手,拢住嵇雪眠的双手,“首辅大人,我知道是我唐突了。”

  他甚是狂妄,面上满是纵情和自大,“但我并不后悔。”

  嵇雪眠顿了顿,闭着眼睛,勉为其难的解释道:“王爷从小就自作主张惯了,臣也是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有惹怒王爷的意思。”

  段栖迟笑起来,“雪眠,你真好。”

  嵇雪眠听不得这种话,他想起身,段栖迟便松了手。

  他的桌案上还放着给小皇帝的亲笔,只写了一半,还未填写完剩余。

  嵇雪眠重新坐回去,提笔落字。

  他的眉目似灯花明灭,蹙着眉忍耐,恁是无情,却动人情关。

  段栖迟懒洋洋地看着他,“今晚我没有别的事,雪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坐在这里陪着你吗?”

  嵇雪眠心知他是个不听人劝的,便微微挑起了眼眉,在灯下看他:“臣说介意,王爷便回离去吗?”

  段栖迟眉眼笑开,“不会。”

  嵇雪眠滚了滚喉咙,声音清泠道:“那不就得了?王爷要是想在臣这里坐着,便不要出声,打扰臣想事情。”

  段栖迟惬意的眯眼,见嵇雪眠难得的舒缓姿态,他知道这嘴的厉害,便盯着那双极不诚/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首辅大人随便弹劾我,我保证不会插嘴的。”

  嵇雪眠瞥了他一眼,对他束手无策。

  就这样,嵇雪眠写了半宿,段栖迟就坐了半宿。

  写完某张折子,嵇雪眠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好热,他想出去吹吹冷风。

  段栖迟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嵇雪眠脑子有点眩晕,“吹冷风……”

  段栖迟啧了一声,“你不怕生病?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心疼。”

  嵇雪眠摇头,不管不顾地要出去。

  段栖迟干脆把他拦腰抱起,搁在榻上。

  这才又添了一句,“你乖一点成不成?”

第8章 南疆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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