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冗长的铺垫后，解说终于说起开场白。

　　三个解说开始回顾前几天的比赛和分析国内外的几支战队。

　　桑榆没心思听，思绪开始神游。

　　她以前是不玩游戏的。

　　开始接触这一方面完全是受一个人的影响。

　　初一那年，桑榆因为一些原因休学在家。

　　而哥哥孟川澜刚上大一，在平江本地的一个大学上课。

　　大学离家近，就在一个区内，于是哥哥每个周末都会回家。

　　那段时间因为她的事情比较特殊，哥哥孟川澜只要没课就会回家陪桑榆。

　　兄妹俩没什么交流。

　　一个戴着耳麦跟别人打游戏，一个则坐在旁边算数学题。

　　桑榆她是跟妈妈姓，而哥哥是跟爸爸姓。

　　虽然他们是亲生的，但性格却完全不同。

　　她的性格从小就偏内向，而孟川澜仿佛生来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主。

　　凡是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无论是打游戏还是平常现实生活，发电报是孟川澜的日常。

　　没有耐心，缺乏理性思考，天生少爷命。

　　这是桑榆对哥哥的定义。

　　关于那天，桑榆其实印象还挺深刻的。

　　那是她刚休学，待在家的第二天。

　　下午哥哥没课到家打了一把游戏后，接到了一个电话，好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

　　但又不放心桑榆一个人在家，于是在Q.Q上打了个语音电话给他的一个游戏好友。

　　两人在网上才认识了不到一年，互相不知道真实姓名。

　　但哥哥似乎很信得过那人，电话通了嘱咐几句后便出门了。

　　一开始，桑榆坐在哥哥卧室的飘窗上看书。

　　窗外天气明媚，风轻柔且温和。

　　桑榆没在意他，也不想跟他有任何交集。

　　可对方每隔五分钟就会叫桑榆一次，他认真完成着哥哥留下来的“任务”，确保她在不在家里。

　　那人跟着哥哥叫她小乖。

　　他的声音清冽低沉，带着尚未褪去的少年感。

　　这么持续了四十分钟，桑榆屡次被打断看书的思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我就在这儿，不会出去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顿，反应过来后轻笑道：“嫌我烦？”

　　桑榆唇线绷直，沉默了好半天，才僵硬地反驳。

　　“没有。”

　　男人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沉寂了。

　　桑榆努力想把注意力转移回书上，但视线却忍不住往电脑屏幕上瞟。

　　她看见对方头像的背景是纯白的，中间写着一个黑色的英文小写字母c。

　　就在桑榆不知所措，思考刚才说话是不是太过分时，男人再次开口了。

　　“玩过cf么？”

　　她摇头，老实道：“没有。”

　　“从不玩游戏？”

　　桑榆：“嗯。”

　　“那正好。”男人语气随意，“登你哥的号，我们玩两把。”

　　闻言，桑榆忍不住皱起眉。

　　她刚想着这样哥哥肯定会生气，便听见对方说。

　　“我教你。”

　　似乎是知道她年纪小，男人说话总是会下意识地放柔声线。

　　这就导致他说话散漫的同时又透着一股温柔。

　　鬼使神差般，桑榆按照对方所说的，坐在电脑前登陆了游戏。

　　大概是看哥哥玩多了，桑榆上手很快。

　　但毕竟是第一次玩游戏，加上匹配的敌人都很强。

　　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拖了队伍的后腿，但跟她打游戏的这个男人全程没有抱怨过一句。

　　相反总是在桑榆低落时，给予她不断的夸奖和鼓励。

　　甚至在电话挂断前，趁着哥哥去冰箱拿可乐，小声地对她说——

　　“小乖，如果外界的声音太嘈杂，你就捂住耳朵，别理会他们，然后大胆往前走。”

　　后来，她在游戏世界里遇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有性格恶劣的；

　　还有为人外向开朗的，却再也没见过能跟他相比的。

　　可能是他跟桑榆见过的男生都不一样。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桑榆其实分不清这种情绪。

　　但确确实实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无可自拔地爱上了游戏里的虚拟世界。

　　通过哥哥，桑榆能得知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他们俩依旧维持着网友的关系，没暴过真实姓名，更不知道住址。

　　她跟哥哥一样，只知道对方是一个职业选手。

　　至于在哪个战队，一队还是二队就不知道了。

　　偶尔放寒暑假两人在一起打游戏，桑榆借着电脑屏幕能看见对方的操作。

　　但哥哥总是戴着耳机，她听不见他的声音。

　　于是随着长大，记忆里他的声音也渐渐模糊了。

　　还是直到哥哥大四去打职业比赛，临走时，桑榆看见了哥哥拍了张行李箱的照片，然后给他发了过去——

　　【等着爷。】

　　然后没几个月，孟川澜就加入了rk战队。

　　这会，桑榆才终于知道那个头像上的字母c是什么意思。

　　Lc。

　　路沉。

　　是他的名字。

　　桑榆看了他们比赛时的采访。

　　男人的嗓音比她印象中的要成熟许多，褪去了少年感，但性格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耐心温柔。

　　发言时的低调谦虚，打比赛的镇定自若。

　　玩的位置依旧是狙击手，枪法也比以前更厉害了。

　　他很耀眼。

　　于是桑榆开始忍不住追逐他的脚步。

　　除去上课时间，她剩下的闲暇时光全花在了游戏上。

　　苦练身法、枪法。

　　甚至偶尔会幻想跟他并肩作战的感觉。

　　但桑榆在狙击上明显要比打近战有天赋一些。

　　而并肩作战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哥哥在，他们俩又是这么多年的老战友了，进rk的二队都难。

　　桑榆抿了下唇，心情有些复杂。

　　总决赛的第一局已经开始打了，她回过神来，稍稍坐直了身子。

　　认真观看起比赛。

　　第一把开的是艾伦格，经典的海岛地图，航线是从G港开始，沿着废墟、R城穿过，在Y城后头结尾。

　　飞机上的十六个战队开始跳伞，各自占点。

　　rk他们四个跳了P城，跟另外一个战队撞了。

　　两支队伍交战，明显rk实力更强，由孟川澜拿下了本局第一个人头后，其他三人选择保守点，没继续打撤到了角落去。

　　这一局rk发挥得很好，没人掉点。

　　在刷新第三个安全区后，基本主导了战场。

　　所以最后毫无疑问地拿下了本局胜利。

　　在解说回顾刚才这局的一些名场面时，桑榆抽空看了眼直播间的弹幕。

　　里面大多数人都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要么支持rk的，要么支持其他战队或者个别选手的，除了小部分带节奏的人。

　　【刚刚路沉空的那一枪都给我整笑了。】

　　【加一，我是没想到位置那么好也能空啊。】

　　【别说了，那wq完全是来搞笑的，职业选手能在海里淹死也是牛。】

　　桑榆盯着那条说路沉的弹幕看了许久，然后默默地抬手把他禁言了。

　　没过几分钟，对方很快切了小号回来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无缘无故被禁言了？】

　　【不会吧，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违规才被禁的？】

　　【没啊，我刚就说了句路沉空枪笑死我。】

　　【出bug了？】

　　【没出错，我也是说了路沉两句然后被禁言了。】

　　【巧了，我也是。】

　　【？这傻逼主播是路沉的粉？】

　　【真的假的啊？我试试，路沉是傻逼。】

　　看到最后两句话，桑榆皱了皱眉。

　　她停下禁言的动作，突然意识到可能会被恶意带节奏，但这时候解释又好像是在欲盖弥彰，说不定越描越黑，于是干脆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下播了。”

　　然后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马上关掉了直播。

　　看到凌晨三点的比赛，桑榆终于熬不住关电脑睡觉了。

　　隔天是周日，没课，她一觉睡到正中午。

　　起来看一眼手机，发现总决赛第一天的六场比赛已经全部打完了。

　　她看重播才知道后来没看的几场比赛里，rk发挥失误，掉了一把点，被韩国的ZK战队追上来反超了。

　　视频底下在激烈地讨论着这件事。

　　桑榆大致扫了一眼，评论有鼓励rk的也有嘲笑他们的。

　　往下划，她看到几条辱骂路沉还有孟川澜的。

　　桑榆眉头紧蹙，手指还没落到打字的键盘上，电话却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桑榆犹豫了会，才慢吞吞地接起，电话接通后，对面率先问道：

　　“喂？请问是兔牙主播养只羊吗？”

　　听到这句话，桑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刚要开口说句不是，对方却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你好，我是PDS战队的经理俞小波，请问前几天我们给你发的邮件你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