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虔婆48

  苏和静便又问道:“父亲呢?我既是受了伤,他很该来瞧瞧我才是。”

  苏和静问这话时的眸子太过澄澈与疑惑,仿若安平侯仍是她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连带着冬吟都不忍开口戳破苏和静的美梦。

  她便支支吾吾说了些理由,一说安平侯公务繁忙,二说府里事务繁忙,恐抽不出空来。

  苏和静却盯着她的脸庞瞧了半晌,说道:“我和父亲,关系并不好,对吗?”

  嫡长女受了伤,若当真顾念女儿,便是再忙再累也得托个人来问一声安才是。

  冬吟垂下了头,并未作答。

  苏和静胸口的憋闷感又加重了几分,她只冲着冬吟粲然一笑道:“还瞒着我做什么?”

  虽还是一模一样的人,冬吟却觉得眼前的苏和静和往日的那个她不甚相像。

  自从嫁进端阳侯府后,她便总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沉静模样,每日里挤不出几分笑影便罢了,连带着整个人的生气都少了大半。

  而此刻的苏和静却似回到了闺中那般生机勃勃的模样,清亮的眸子里迸着些炽热的火苗,说话间也自有些意气风发在。

  冬吟愈发鼻酸,竟忍不住趴在苏和静塌边哀声痛苦了起来。

  苏和静便是个蠢人,也能从贴身婢女声声凄厉的哭声中明了这些年自己在端阳侯府的境遇。

  她不知晓过去的自己为何过的这样憋屈,可既是忘了那些不堪的回忆,她便要好好活一回才是。

  *

  苏和静醒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端阳侯府。

  庞氏方才在澄风苑内吃了一肚子闲气,如今正歪歪斜斜靠在贵妃榻上,冷着脸数落她的心腹管事。

  “不过是让你多从采买的活计里捞些油水,怎得就被那老虔婆发现了?我那侄女不会管事,难道你也不会?”

  那管事婆子吓得磕了几个头,只得求饶道:“太太息怒,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大奶奶肯替咱们兜着些,老太太便查不到您身上来。”

  大奶奶最是好性,又没娘家人依仗,将来搬出来做筏子再合适不过了。

  庞氏听了脸色稍霁,便道:“听说大奶奶醒了,她平白遭了这等劫难,我这个做婆母的也该去瞧瞧她才是。”

  那管事婆子知晓庞氏这是要去借机敲打大奶奶的意思,便心下稍安,道:“是了,大奶奶已醒了,可见伤势并不严重。”

  庞氏便从自己的私库里挑拣出些像样的药材来,让婆子们端着往澄风苑去了。

  而此刻澄风苑内正屋里的苏和静已听冬吟讲完了这些年自己的遭遇。

  庞氏苛刻精明,日日晨昏定省都把她折腾的团团转。

  老太太爱财如命,且与庞氏水火不容,并不把自己这个孙媳当成自家人看待。

  裴景诚便更不必说了,他宠妾灭妻,一颗心都偏到了方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之上。

  苏和静听后很是怔楞,想了许久却仍是没想明白父亲为何要将自己嫁来这端阳侯府。

  冬吟端着碗鸡丝粥进了内寝,方才喂着苏和静吃了半碗,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通传之声。

  再是庞氏身边的婆子们响亮的说笑声,苏和静忙让冬吟将她从床榻上扶了下来,又让冬吟给自己披了件外衣,再让她拿些抽在身上没痕迹的器具来。

  冬吟疑惑不解:“大奶奶要这些做什么?”

  苏和静懒怠解释,便道:“你去拿便是了,我瞧着鸡毛掸子就不错。”

  冬吟这才从床榻的隔间里找出了个细长的鸡毛掸子。

  苏和静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又拿起鸡毛掸子瞧了半晌。

  自己身上带伤,根本跑不远。

  所以,只能打在要害。

  冬吟见苏和静灵透的眸子转了几转,且嘴角浮起了几分狡黠的笑意,心里忽而升起了个大逆不道的猜测。

  这猜测只浮起来了一瞬,便被冬吟压了下去。

  大奶奶虽失忆了,可却是个深明大义的性子,断不会做出殴打长辈的错事来。

  况且这些年苏和静在庞氏跟前卑微怯懦的样子早已在冬吟心中扎了根,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大奶奶拿着鸡毛掸子去打太太的情形。

  片刻后,未等人通传,庞氏便带着两个婆子进了正屋。

  她一进屋便瞧见了站在床榻边上身形消瘦的苏和静,便叹道:“好端端的下来做什么?你才受了伤,可得好好养着才是。”

  说着便让婆子将托着的药材盘子放在了梨花木桌上。

  因着庞氏这回来澄风苑是要“好生敲打”苏和静一番,一些体己话不能让外人听去,庞氏便把丫鬟和婆子们都赶了出来。

  只留下自己与苏和静二人一同待在内寝。

  冬吟立在廊下心里吓得直打鼓,只盼着太太能多怜惜大奶奶几分,不要在她重伤未愈之时便责骂讥讽她。

  苏和静倒不似冬吟这般惴惴不安,她坐在了床榻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番庞氏,见她身量颇矮,双眼精明狠厉,只身形偏瘦小些。

  她从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竟能百忍成刚地在这婆母手上艰难地讨生活?

  大不了和离就是了,反正她对那裴景诚半分感情都无。

  苏和静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确是让庞氏有些惊讶。

  她了解自己这个长媳,她是再贤惠不过的人,从不敢拿正眼来瞧自己,自己说东她便不敢说西,唯自己这个婆母的命是从。

  庞氏却未往深处多想,只当是苏和静伤重未愈,反应比平常略迟钝些也是有的。

  她往宋和静坐着的床榻前一站,便笑道:“你放心,这一回我定要让方氏好好吃些苦头。”

  苏和静按兵不动,只说了句:“多谢。”

  庞氏因这声生疏至极的“多谢”而沉下了脸子。

  她知晓自己这长媳这一回受了委屈,可自己已算是给她些体面和尊重了,她怎得这般不知好歹,只回了自己个多谢?

  她难道还想让方氏给她赔命不成?且不说景诚舍不舍得,单看在言哥儿和瑶姐儿的面上,便不能将方氏往死里惩治。

  苏和静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庞氏便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知你是受了些委屈,可到底没有伤了根本,方氏是有不对的地方,你总要看在言哥儿和瑶姐儿的面上放她一马。”

  苏和静心内嗤笑不止,见庞氏不再装出一副疼爱媳妇的慈祥婆婆的样子,便道:“还请母亲赐教,我该如何放方氏一马?”

  她说这话时语调里尽是戏谑之意,可庞氏却未曾怀疑,还当是苏和静识大体,不想闹得她们端阳侯府鸡犬不宁。

  庞氏的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只听她道:“让她去家庙里为你诵经祈福几日便是了,我再派个婆子去教教她规矩,这事儿也就过了。”

  苏和静心内的火气随着庞氏话音的落下而堆积在了胸口,若是不用尽全力压下,只怕下一瞬苏和静便要抄起鸡毛掸子往庞氏头上扔去。

  且再等等。

  现在她离庞氏的这个距离还太远了些,自己腿脚不便,用鸡毛掸子可够不到她。

  苏和静便莞尔一笑,道:“母亲说的很是。”

  庞氏愈发满意,便笑着上前贴近了几步苏和静,边说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太太这几日总寻了理由磋磨你,我知你比寻常的孩子都要更明事理几分,有些话该不该说你心里也明白,你二弟妹凡是皆不懂,那些账本总要你多担待几分才是。”

  苏和静知晓庞氏话里的弦外之音,这便是方才冬吟告诉自己的做假账一事。

  也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明明不是自己昧下的银钱,却偏要替庞氏姑侄二人担下全部的罪责。

  莫非她是个傻子不成。

  苏和静便又冲着庞氏扬起一个乖顺又和善的笑容,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刺耳至极。

  “老虔婆,想让我给你做假账?你倒不如一头撞死了还痛快些。”

  那一瞬,庞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素来温顺听话、半点脾气都无的长媳方才说了什么?

  庞氏瞪大了眸子正欲质问苏和静时,却见苏和静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细长的鸡毛掸子。

  庞氏心里愈发不安,她不明白苏和静拿着鸡毛掸子是要做什么,总不至于是要殴打自己这个婆母吧?

  苏和静才不敢庞氏心里是何等的惊讶不解,眼瞧着自己和庞氏的距离近了,她便抄起鸡毛掸子往她脖子里、腰上、大腿上各抽了两下。

  她力道不重,抽打的速度却无比快速,庞氏仍在发愣之际,苏和静已狠狠抽了她六下。

  记记都抽在了易疼又不至于伤了肌肤的地方。

  “别以为你比我多活了几十年,半只腿嵌进土的年纪就能在这儿倚老卖老,姑奶奶可不惯着你,若你再来姑奶奶跟前大放厥词,姑奶奶便送你上西天。”苏和静边痛骂了庞氏一通,手上的鸡毛掸子却没放下来过。

  庞氏活了这四十来年,几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身上被苏和静抽打的火辣辣般疼痛,又听她口出的话语难听之际。

  一时便瞠目结石地抬起手指着苏和静,半晌也说不出个半句话来。

  苏和静却提起鸡毛掸子往她的手指上抽了一下,又骂道:“给姑奶奶滚出去,姑奶奶才懒怠和你说话。”

  庞氏又气又窘,身上手上疼的发紧,骂又骂不过苏和静,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推基友的文《常乐》

  常乐见到那个小乞丐的第一眼,就想把他收入囊中,只因他长了一张和那人相似的脸。

  而那人是她不可接近的月亮。

  她培养他习字,学礼仪,成为芝兰玉树的少年郎。

  她想,月亮终究是月亮,并不属于自己。

  唯有眼前人是她的。

  可惜,美梦终究有破碎的那天。

  藏起的画卷被翻出,一句“他是谁?”

  亘在两人之间,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终究离开了,痛心之余唯有放手。

  ……

  许安见到常乐的那一刻,他还只是个泥里打滚的小乞丐,却被公主带入府中,从此成为了她的面首。

  她教我习字、礼仪——

  他的名字也是她取的,还记得她对着自己说:“许你一世长安”

  他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直到翻开那副被藏起来的画卷。

  画卷上的人与他相似,但不是他。

  “许你一世长安”

  殿下,你到底是想对谁说这句话。

第26章 老虔婆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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