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静谧的河边, 贺延年和鹿禄正坐在边上吹着冷风。

  年节时候的天气偏冷,小河的面上结了一层细碎的薄冰,这在以后的岁月里很少能再见到, 鹿禄看着那层碎冰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折射出温暖的光芒,但已经看不见下头的游鱼了, 前段时间河上游见了个皮蛋厂, 再过几年, 这些鱼虾就会慢慢消失不见。

  但这些也不是鹿禄能够干涉的,她心中能做的,只有听贺延年讲故事, 也是林驹不在,不然贺延年未必会找她聊天。

  “所以,你直接装哭了?”鹿禄惊讶地看着贺延年,“这可不像你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在她的印象里,贺延年绝对会损回去,或者在当时隐忍下来,但过后绝对是会报复回去的。

  “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贺延年手里扯着一根不知名的野草,明明是万物湮灭的寒冬,这根野草还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尖端微微泛黄,但仍然倔强地生长着。

  “和林驹学多了?”鹿禄笑着反问道。

  “哪里哪里, 论起告状谁比得上你啊?”贺延年反复揉搓着手里的野草,“林驹都找我们说过好多次了, 现在他都不敢得罪你, 生怕你把他那点事儿告诉李姨了。”

  “我可什么也没说。”鹿禄拒绝承认这些人扣在自己身上的黑锅,要知道她自从知道了林驹的小生意,可一直倒是守口如瓶的。

  “所以, 当时到底怎么说的?”眼看着贺延年要翻旧账,鹿禄赶紧转移了话题。

  “能有什么,就告状那点事呗,如果林驹没去他外婆家,去哭的就不是我了。”贺延年笑了笑。

  当时他哭着跑过去的时候,林司业正和一群人坐在树下喝茶聊天,突然听见孩子的哭声,立刻朝声源处望去,本来还以为是其他小孩,没想到竟然看见贺延年边哭着边跑过来了,林司业顿时惊讶地站了起来,带着愤怒和心疼小心翼翼地问着贺延年:“延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贺延年这些年很少叫他“爸爸”,这突然叫了一声,那得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林江说我是野孩子,还说我爸妈是我克死的,以后,以后......”贺延年听到林司业发问,立刻把刚才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林江追在后头,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满不在乎地大声囔囔:“本来就是啊,我爷爷都说了,你就是个野孩子,又不姓林,以后早晚把现在这家人也克死。”

  坐在一起喝茶的几个大人原本还以为只是几个小孩之间玩闹惹出来事故,如今一听却是连林司业一家都说上了,还是林老古董在造谣生事,连忙也关心起来。

  “一个大男人,乱嚼什么舌根啊。”当即就有人小声嘀咕道。

  林江的妈妈还在牌桌子上打着麻将,隐隐约约听见这边有孩子的哭声,随意扫了一眼发现不是林江后也就不再搭理,转过身继续看着桌上的牌。

  还是同桌的人提醒了她好几次,她才发现哭的人的确不是林江,但却是林江惹哭的啊,招惹的还是贺延年,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等等啊,等我回来再接着打。”

  听见牌友们应承了,她这才跑到林江跟前,神色讪讪:“不好意思啊,我们的错,我们的错,孩子不懂事,随口胡说的。”

  “当然是你们的错,孩子不懂事,只会跟着大人学说话,说不得你们就是在家这样教孩子的。”林父也在人群里喝茶,一听到这话,顿时站了出来。

  “不是都说了吗,都是他那个遭瘟的爷爷教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旁人听得清清楚楚,偏偏她自以为小声,一瞬间让林江的家人尴尬得不行。

  “快别说了,那是长辈。”身边的人赶紧戳了戳她,示意她闭嘴。

  却听得林江的妈妈面红耳赤的,心中难受得不行:“孩子还小,我叫他认个错,回家我们肯定好好说他。”

  眼看着林司业脸色越来越沉,她直接伸出手就要往林江身上挥:“我现在就教训他。”

  “别,别在我家打孩子,我见不得这个。”林司业摆了摆手,制止了林江他妈妈的行为。

  “哎,听我们司业的,要不怎么说司业有见识,懂得多,心胸也宽广。”林江的妈妈满脸都是笑意,赶紧拉着林江道,“快,给弟弟道歉,也谢谢堂叔不计较你。”

  “我可没说不计较。”林司业一听到这话连忙道,“我只是不和孩子计较,你们家孩子没教好,我就去找教孩子的大人好好说说,林江既然说了是他爷爷教的,那我就去找他爷爷讲理。”

  这下不止林江的妈妈着急,连他爸爸也站了出来,要知道先前这位可是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别,别,兄弟,我们给赔礼道歉,我爸年纪大了,为了孩子的事去麻烦他不合适。”

  说着,又伸手狠狠拍了林江一巴掌:“赶紧道歉。”

  林江死犟着,咬紧了牙关,通红着眼就是不松口。

  林江他妈妈也不好意思地看着众人,死死拧了林江胳膊一下:“你这死孩子,赶紧道歉,回头给你买玩具。”

  听到自己妈妈最后一句话,林江的情绪总算有所松动,隔了许久,才从喉咙里咕噜出声音:“对不起。”

  “和谁对不起啊?谁听得清你这声对不起啊?和你自己说话呢。”林司业单手叉着腰,靠着椅子上,斜眼看着林江,面上很是沉静。

  看得林江无端生出几分害怕来,尤其是对方的那双眼睛,锐利的视线几乎要穿透自己,林江听见自己颤抖着发出声音,却依然不是很清晰:“贺延年,对不起。”

  他的心跳很快,他知道这不是愤怒,也不是不甘心,而是恐惧,他害怕林司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尽管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姿态很是漫不经心,和脸上的神情呈反比,但他清楚,如果不照做,那一定会发生比他爸打他屁股更恐怖的事情。

  那个人,比村头那头他一看见就要绕道走的大狼狗还要恐怖。

  “你们都知道延年是我收养的孩子,如果消息灵通点,那就该知道我当年是为了帮延年找亲戚才带他回来的,他爸爸是为国捐躯,其他长辈生前也是一直在为国家做贡献,延年愿意接受我们家,是我们家的荣幸。”林司业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别让我再逮到有人嚼舌根。”

  一时间,整个小院都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桌上麻将的闷响。

  “然后你和林叔接受了对方的道歉?”鹿禄好奇道。

  “不然呢?”贺延年手里的野草已经快被玩得起毛边了,他干脆扔进了河里,“总不可能冲上去打人吧?不过我看着我爸还是挺想把那小屁孩打一顿的。”

  野草顺着河水缓缓流去,不知怎么,鹿禄竟然从贺延年的身上看出一种落寞之感,她怔楞几秒,出言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封建迷信不算数的,那些老古板就是看不惯林叔叔,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贺延年奇怪地看了鹿禄一眼,“我爸爸是为国捐躯,埋进烈士陵园的,你知道那场面有多壮观吗?所有人都在为他默哀,庄严,肃穆,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这辈子死了也能那样,也算值了。”

  “我爷爷奶奶也埋进烈士陵园了,我妈好像是追求自由,骨灰撒入海口了,当时太小,我记不清了,这里面哪种身后事是他们这些嚼舌根的人能想象得到的?再说了,按照我爸那性子,真被我克进烈士陵园,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贺延年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骄傲,然后就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打了一下:“谁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叔叔。”鹿禄转头一看,发现是林司业,赶紧叫了一声,又帮着贺延年解释道,“贺延年他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林司业摸了摸贺延年的脑袋,语带遗憾,“我确实挺想死后能埋进去的,他也没说错,可惜没资格啊。”

  鹿禄看着两人,实在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脑回路。

  “走,带你们报仇去。”不等她纠结完,林司业直接大手一挥,将两人拉了起来,“我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林江在村口玩,那树上有个蜂窝。”

  贺延年眼睛一亮,随即面上又有些犹豫:“要不先把鹿禄送回去吧?她一个女孩子。”

  “贺延年,你这思想不正确啊,还搞性别歧视,说得你多厉害似的。”林司业拉着两人就开走,“不就一个蜂窝,能费多大的事。”

  然后,林司业就带着两人去打了蜂窝,看着林江被一个空蜂窝和里头仅剩的一只蜜蜂吓得到处乱窜,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才一只啊。”贺延年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出气了吧?”林司业看着贺延年道,“那就是个空巢,那只蜜蜂都知道怎么进去的,还好没蜇人,要真有蜜蜂,我根本不可能带你过来。”

  这时贺延年也回过味儿来了,原来林司业就是带他来过个瘾啊。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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