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是的。有什么不对吗,阎队?”

  “你知道CD随身听,哪一年开始普及?”

  “哪一年还真不知道,好像我学龄前就有。记得我妈上下班路上总带着随身听,就是放CD碟片的那种,沉甸甸的,好像还蛮贵……我妈不许我碰,说是花了她几个月工资买的。”

  “你哪一年出生,卞染心哪一年出生?”

  “她大我八岁……” 王锐惊讶地望着阎冬城,“你的意思是,她小时候CD随身听还没出现?她四五岁的时候,难道还没有CD随身听?”

  “第一台CD播放器在1982年上市,而便携式的CD Walkman,也就是随身听,重量体积真正达到‘便携’程度的产品,直到88年才上市。实际上‘便携’也只是相对于之前带八节电池,非常沉重的机子而言,并不轻便。”

  “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说,那东西体积不小,而且太重?”

  “是的。当时国内买不到,就算托人从国外带回来,价格昂贵,除非专业的音乐人和音乐发烧友,一般家庭不会配备。

  卞染心的父母并非音乐人,而且据卞染心自己说,父母不允许她学音乐,又怎么会费钱费力,给她买一台听音乐的进口随身听?”

  “便携式随身听,” 阴云浮上王锐的脸,“应该是九十年代以后,才开始普及……”

  “当时国内还没有量产CD唱片,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拥有一台大多数人没见过的CD随身听,还有自己喜欢的钢琴曲CD唱片,并且独自带到外面去,我认为不可能。”

  “你是说,她在撒谎?” 王锐紧握手中的玻璃杯,艰涩地说,“可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也许不完全是撒谎,只是错乱了年代。”

  “年代错乱?就是说事情真的发生过,她带着CD随身听去大学校园,听柴可夫斯基的四月……只不过年代不是她四五岁的八十年代,而是在后来CD随身听已经普及的,九十年代中期?”

  “应该是98,99年,她上高中时期。”

  “阎队,”王锐惊讶地张嘴,“你还是在怀疑她?不可能!”

  “先不要下结论,我目前也没有可以下结论的依据。

  我们来讨论眼前的问题,她听音乐会哭了,是你亲眼所见。

  而后她向你解释说,是由于小时候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那么,她为什么把发生不愉快经历的时间,提前了十年呢?

  难道不是为了避开她不想提起的,与白勇有所交集的高中时代吗?”

  “她记错了!” 王锐高声叫道,“她那个人我现在了解,她实际上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聪明!她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人,只专注于自身,对其它事物一律采取漫不经心的态度,她记错时间并不奇怪!”

  “记错十个月不奇怪,记错十年,你觉得不奇怪?你会把中学老师,记错为幼儿园的老师,可能吗?”

  “那又能证明什么啊,阎队?” 王锐向前倾身,张大眼睛瞪视阎冬城,“我已经说过了,就算她高中时代经历过不愉快,现在她一个字都不想提,又有什么关系?每个人一生当中,都有一些不愿触碰的伤口,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嗯,” 阎冬城点头,“希望是我判断错误。也希望你,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

  “我先走了!”

  王锐腾地站起身,迈开大步往外走。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阎冬城坐在椅子上,眉头渐渐蹙起来。

  ***

  周五这天,阎冬城把手头的事安排好,这个周末他决定不加班,休息两天。

  去江城的高铁时长五个多小时,乘坐周六早晨最早一班车,到达江城已是中午。

  周日下午必须乘七点以前的班次返回,保证晚上回家按时睡觉,不影响周一的正常工作。

  阎冬城随身带了本口袋书,火车到达江城,他的书差不多看完了。

  他乘地铁来到江城大学站,在热闹的大学城找了家茶餐厅,吃了一份照烧鸡饭。

  利用业余时间探访并不方便,周末大家都休息,去单位找不到人,去家里又显得突兀。

  吃完饭阎冬城要了杯咖啡,慢慢喝着,眼睛望着落地窗外的街道。

  街上来来往往的年轻面孔,带着蓬勃的朝气。

  对面就是江城大学。如果注意观察,从学生的精神面貌,即可判断一所学校的优劣。

  一杯咖啡喝完,阎冬城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出茶餐厅。

  江城靠海,海风的温度决定了这里的季节,风和日丽天空晴朗,吹过来的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冬天来了。

  阎冬城拉紧夹棉外套的竖领,加快脚步。

  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白色短袖衬衫,拎着菜兜昂首阔步的男人,引来路人奇异的目光。

  几个女生大概认识他,在他后面指指点点,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男人个子不高,看起来很瘦,薄透的短袖衫里穿了件篮球背心,后背透出一个醒目的红蓝色‘5’字。

  “梁教授,” 阎冬城追上前,“您好!”

  “你好。”

  梁教授扭脸看了阎冬城一眼。

  他瘦长脸红光满面,看上去比五十八岁的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这位梁教授在江城大学很出名。

  常年坚持长跑,几十年从不间断,每天早晨足球场跑道上都有他的身影。

  不过他出名还是因为一年四季不更换的衣着——

  白色短袖衬衫,里面醒目的五号篮球背心。

  早些年曾有人向学校提意见,说梁老师穿着不得体,冬天走进教室总是引起学生哄堂大笑……

  为此,那个冬天梁教授穿上了外套,不过没几天就说热的不行,穿不了!

  学校拿他没辙,就由他去了,爱穿什么穿什么。学生却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这位老师特立独行有些可爱。

  除了长跑,梁教授的另一项爱好是做菜,经常利用午休时间外出买菜。

  阎冬城本来还有B计划,如果今天碰不上买菜的梁教授,就明天一早去学校运动场找他。

  “咦,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嘛!”

  走路飞快的梁教授,又扭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边的阎冬城。

  “不是。我是您一位学生的朋友。”

  “那你找我有啥事嘛?”

  梁教授说话中气十足,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

  “您还记得卞染心吗?”

  “小伙子,” 梁教授停下脚步,上下打量阎冬城,“追女生么,去找她的亲人朋友套近乎,找老师有啥子用嘛!”

  “这么说您还记得她?” 阎冬城笑了。

  “我当了她四年班主任,当然记得喽!”

  “我做刑侦工作,” 阎冬城取出证件,“不过我今天找您并非公务,您完全有权拒绝同我说话。”

  “我拒绝你做啥哟,” 梁教授一手接过阎冬城的证件,手提袋里的活鱼扑棱棱跳动,“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目的,你为啥打听我的学生?”

  “我帮您提袋子。”

  “你莫要提起就跑哈!”

  梁教授脸上露出笑意,把一兜菜和活鱼递给阎冬城。

  “是这样的,梁教授,” 阎冬城边走边说,“我们刚了结一桩命案,死者是卞染心的高中同学。”

  “你们怀疑卞染心?” 梁教授反应迅速。

  “命案已经以自杀结案,只是我个人还有一些疑问。”

  “这边走,去我办公室谈。”

  从侧门进入校园,穿过林荫道,两人一路沉默。

  梁教授领阎冬城走进一幢四层办公楼,拐入走廊,打开一楼的办公室房门。

  办公室里陈设简单,阎冬城四下打量,犹豫把装活鱼的菜兜放哪里。

  “放桌上,没事,” 梁教授打开饮水机的电源,“你请坐。”

  二人在办公桌前面对面坐下,好像老师和学生谈话。阎冬城大致叙述了白勇案的经过。

  “阎警官,” 梁教授神情凝重,“你利用休息日,跑这么远来找我,是想了解卞染心青少年时期的性格和经历,我这样理解对头吗?”

  “是的,梁教授,” 阎冬城肯定地说,“白勇案目前已经按自杀结案,但我个人认为卞染心存在很多疑点,即便白勇不是她直接谋杀,她也与白勇的死有干系,她没有对警方说实话。”

  “因此你利用休息时间,以个人身份继续调查?”

  “只有找出更多证据,才能重启案件,进入正常调查取证阶段。我可以为我的行为负责,如果判断错了,我愿意接受处分。”

  “不不,”梁教授摆手,“这个我们私下里说嘛,今天我是自愿与你交谈,我也可以为我的行为负责。朋友之间聊聊从前的事,有啥不可以哟!”

  “谢谢您!” 阎冬城感激地点头,“我之所以先到您这来,是考虑到卞染心与高中同学比较疏远,进入大学后,离家住到学校,她有可能与新同学说起一些从前的事,或者表现出某些不同寻常的状态。”

  “我教的是纺织学,” 梁教授说,“卞染心那个班啊,我记得是服装设计专业。在我们这所理工科为主的学校,设计专业比较特殊,相对来讲,我作为老师也尽量不以严谨的教条去限制他们。艺术家嘛,需要活力和创造力。”

  “您对卞染心有什么印象?”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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