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78

  “我要找的就是你们周氏钱庄。”轿子里的女子声音娇媚,透着十分的跋扈。“昨日孤山赏菊宴上刺史夫人穿的那身衣裳,难道不是你们周家做的?”

  钱庄掌柜听到动静,走出来作揖道,“夫人安好,夫人说的那些衣裳,不是周家的人做的,而是周家请人做的。”

  “这有何区别?一样是你们周家出的。”女子骄横道,“我要你们照着那身做一套,不,做另一套更好的,银子么,不是问题,五千还是一万两?你尽管开口。”

  “哈哈!”掌柜的笑了,“夫人说的不错,对周家来说,银子不是问题,周家就是做钱庄生意的。但是夫人,你要的周家做不到,因为刺史夫人那身衣服是用南疆特产的荨麻布做的,上边织锦的手法也是当地部族特有的法子。前些日子我们钱庄的管事去南疆探听风土人情,才发现这中原没有过的精美布匹,而且总共也就那么几匹,除了给我们小姐留着以外,全都给刺史夫人做衣裳去了。我家小姐说,自从她被封为皇商,许多事都倚仗刺史大人,听说刺史夫人要赴宴,便自作主张给刺史夫人做了身衣裳,作为答谢,既然是答谢,那自然不会有第二份,这位夫人,您还是请回吧。”

  “休要哄骗本夫人!”女子怒道,“你们这等商人谁不是一双眼睛就盯着银子?来人,将银子抬出来,让他见识见识!”

  “哎哟,我说梅姑娘,你可别丢人现眼了吧!”

  一个身穿绿衣的丫鬟从人群中挤出来,蔑视地看了一眼轿子,冷哼道:“分明就是府中的姑娘,连个姨娘的名分还没挣上呢,就敢在外边自称夫人?回头我告诉夫人,有你好果子吃!”

  “你……”轿子里的女子气得语气都变了,幸好她没走出轿子叫人看见脸,都则这会儿人上那捡脸皮去?“你这死丫头来干什么?”

  “没什么,来替我家夫人说声谢谢而已。”丫鬟走上前行了个福身礼,道:“我是刺史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彤香,我家夫人说,昨日受了周小姐的一份大礼,十分欢喜,不胜感激。我家夫人本想亲自登门道谢,又听说周小姐出门巡查生意了,府中不长眼的东西又来讨人嫌,便派我来道个歉,赔个不是,刺史府失礼了。”

  “姑娘言重了。”掌柜的拱了拱手,问道:“我们小姐也只是见那荨麻布新奇难得,所以做了身衣裳,不知刺史夫人觉得如何?”

  这话说出来,轿子里便传来一声冷冷的“哼”,透着不屑和难以言明的酸味。

  彤香便笑得更欢了,“回掌柜的话,我们夫人甚是满意。这些日子虽然天凉了些,但我们夫人体丰怯热,不爱穿那些个缎啊锦的,就爱个质地轻薄的纱,可惜近来时兴的纱都花里花哨的,不素净,若要素净吧,只有缭绫。夫人正为此事烦恼着呢,不想周小姐竟派人送了新衣裳过来,可不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么?这荨麻布洁白细薄,十分清透凉爽,上边的花纹也不俗气,衬得咱们夫人如白牡丹一般雍容华贵,不是一般的俗艳野花能比的。”

  说完,还看了轿子一眼,隐含之意指了谁,显而易见。

  “你……”轿子里的女子更是气得声音也抖了,吩咐道:“起轿!回府!”

  “哎呀,梅姑娘急什么?”彤香神色得意道:“听说今日周氏钱庄贴出告示,要寻觅有志之人前往南疆经营荨麻布之事,我家夫人宅心仁厚,担心有人不识货,还以为荨麻布与穷巷子里乞丐穿的麻布一样呢,所以命我将这衣服拿来周氏钱庄门口好好展示一番。”

  说完,她拍了拍手掌,四个小厮将两个抬着翘雀首的酸枝木衣架过来,另有两个丫鬟捧着锦盒而来,后边还跟着八个小丫鬟和八个衙差。衙差们在周氏钱庄大门西边的屋檐前围成个半圈,小厮们便将酸枝木衣架放在石基上,捧锦盒的两个丫鬟在衣架前站定,小丫鬟们便将锦盒打开,把里边的衣裳小心地搭在衣架上,然后各自退开,与小厮一同在衣架两旁站定。

  这便是刺史府小妾与夫人相争的衣裳?便是叫刺史夫人在赏菊宴上大出风头的衣裳?

  余杭百姓都知道,刺史夫人美则美矣,就是贪吃,比常人圆润许多。偏偏本朝风尚不喜丰满,只以瘦为美,刺史府的小妾也一个赛一个细腰苗条,为此刺史夫人不知闹了多少回,也被人笑了许多回。什么样的衣裳竟然能叫这样一个胖妇人成为宴会头筹,压了群芳?

  众人看去,只见衣架上搭着一件大袖衫、一件诃子裙,一条披帛。那诃子裙的诃子为深蓝色,当中有牡丹为中心的白色宝相团花纹,裙子为白色,裙幅上散落着小小的红色石榴花纹,那宝相团花纹与石榴花纹,竟都是织上去的。再看那大袖衫,大袖衫为白色,罩在酸枝木衣架上仿佛一抹微云般,将酸枝木衬得若隐若现。试想若是这大袖衫之下不是硬邦邦的木头,而是美人的冰肌玉肤……

  “这……这衣裳竟是麻做的……”轿子里的女子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下痴痴地看着衣衫。

  这也是围观众人的感想。

  大抵说起轻透布料,无外乎纱,江南有绝代佳品轻容纱。寻常葛麻之布不过讲究个清凉罢了,谁能得如此轻薄透亮、精细洁白?

  “诸位看好了,这边是南疆的荨麻布。”钱庄掌柜道,“此次咱们钱庄的管事去南疆,也不过得了那么几匹,此物难得之处不在数量,而在于洁白、轻盈、细薄,一匹四丈,只有不足五两重,重叠卷起,放置于竹筒之中尚且不满。”

  众人听着不禁又是一惊,寻常布料,一匹四丈也有一两斤,便是轻容纱之轻薄,也有近八两,荨麻布竟然才五两不足,比轻容纱更轻!

  “掌柜的。”人群中终于有人问到,“难道贵庄真的没有这荨麻布了?”

  掌柜面色为难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上次鄙庄管事的南疆之行,只为探听南疆风土人情,并未带太多荨麻布回来,这有花纹的花荨麻确实没了,只有五匹素白荨麻布,本想留给咱们小姐服素的,但这荨麻布实在太过轻薄,咱们小姐身子畏寒,已经全部作为答谢给杜裁缝了。噢,杜裁缝便是为刺史夫人做这套衣服之人,他在金鱼巷开了个铺子,今日应当开业了。”

  一时众人心思翻转,片刻之后,金鱼巷里杜嵘的铺子里,便来了好些人,叫嚷着要买荨麻布。

  “看到我的门口的招牌了么?”杜嵘拿着一根竹枝敲着门口的竹匾额。“云想阁,取‘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意,不卖布,只卖衣裳,且只接受定做,并且同一批布料每个人限做一套。不接受这个规定,请到别家,哎,有的是想在我这里定做的人,不差你一个。哦,想来硬的?你家有刺史厉害吗?刺史夫人都只能做一套,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搬出刺史夫人,果然没人敢造次。次日,刺史夫人将展出的衣服收了回去,不少官绅夫人都来云想阁与杜嵘做生意。

  “你们这么多人,叫我好生为难。”杜嵘摊手道,“老实说我手上只有三匹素荨麻布,总共十二丈。目测一下,你们来了十个人,若是做大袖衫,每人能做一件;若是有人要做罩裙,那也能一件大袖衫的布料换一件罩裙;但我劝你们一句,这个天气已经不适合单穿大袖衫了,往后只会更冷,现在做大袖衫,只能等明年夏天再穿。这布料质地轻薄易透,做这个时节的罩裙正好,里边可以穿间色裙、石榴裙、绿萝裙,颜色越鲜艳越好,这轻纱似的裙子一罩,跟轻烟笼在上边一样好看。”

  “那若是做襦裙呢?”一个夫人问道,“难道你会做?”

  “呵,世上还没有我不会做的衣裳!”杜嵘语气狂傲,“荨麻布无论有没有花纹,因为质地轻薄,是非常适合用来做外裙的,因为同样的外裙,荨麻布比纱轻一倍以上。在座的夫人都穿过各种各样质地的衣服,知道衣服轻有多重要吧?谁也不想穿着沉重的衣服出门,让美丽成为负担对不对?只是夫人,你可知道这布料要是做襦裙需要多少布料么?”

  那夫人忙问道:“多少?”

  他比了个数:“四丈,至少一匹布,若是讲究些,至少五丈才能保证裙子不透出中衣的轮廓。我受伤总共才三匹素荨麻布,你要做裙子,先得说服其中四位夫人放弃她们的罩裙或大袖衫。”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气氛便是一凝,在外边偷听的楼如逸轻声对周聘婷笑道:“这小子挺会提价的嘛,营销的一把好手?”

  周聘婷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不是很懂何谓营销,不过她能明白,杜嵘这是趁机抬高荨麻布的身价。

  “这事也不急。”杜嵘道,“还有定金呢,荨麻布珍贵无比,现在整个中原只有我这里有三匹十二丈,我便算一两银子一尺布,一匹一百二十两银子,不算过分吧?先交一半定金。”

  众夫人一听忙要付定金,先前与杜嵘讨论的官绅夫人忙道:“等等!”

  “别等了。”杜嵘用手扇着凉,“你不付钱,待会儿有别人来了先给了钱,我可就做别人的生意了。”

  那官绅夫人明显地位不低,她一声“等等”,好几个夫人都停下了取银子的手。但是杜嵘的话一说出来,那些夫人都继续动作了。

  “纪夫人,虽然您品阶高,但……只能对不住了,整个中原,也就这三匹荨麻布而已,机会稍纵即逝。”

  杜嵘美滋滋地收着钱,对那位纪夫人欲言又止的脸色视而不见。

  两天之后,余杭城中传出消息,说明州首富纪夫人,给余杭城里的几位官绅夫人送了价值千两的礼物,终于说动那几位官绅夫人放弃做荨麻布衣衫,又以千两的价格将剩下的荨麻布全都包揽了下来,用以制作裙衫。百姓们在感叹纪夫人出身巨贾之家,随随便便就能一掷千金之外,又不禁好奇:那荨麻布果真如此难得?

  又过了五日有余,再传出消息,说是纪夫人在江南道的群商聚会中一身裙衫如笼罩云雾,压艳群芳,以寡妇之身份成功俘获王世子的青睐。虽不能娶为正室,但商人之女且为寡妇,以万贯家财为靠山入了汝南侯府,从古至今都是头一个。因为这一缘故,更多人探听荨麻布的来由,荨麻布一词不仅蜚声江南,连京城权贵都有所耳闻,意欲打听购买。

  “小姐你看。”周义指着地上的描金大樟木箱子道,“这是报名竞标荨麻布生意的。”

  又指着两个小小的木托盘道:“这是要做耕牛与米粮生意的。”

  相差何止百倍。

第54章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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