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见面就凶我

　　这次连林幽都愣住了, 她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脑中却一片空白。

　　她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爸妈死后, 外公因伤心过度精神出了问题。在他的意识里，妈妈和爸爸似乎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他完全不记得世界上还有一个她。

　　未及她反应过来，外公又说, “俊贤要是有认识的好小伙儿也给凤竹她姐介绍一个，”他有些犯愁地说，“嫁不出去了……真不让人省心。”

　　“爸, 我知道了, ”许温雅的声音温润, 带着笑音说, “我会留意的。”

　　林幽呼吸一窒, 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她没想到，许温雅会对这样一场完全不正常的对话给予了认真的回应，他带入了林俊贤的角色, 配合着外公的思维, 给了他完整的精神寄托。

　　很快，探视时间结束，林幽和许温雅走出ICU, 他们换了衣服出来，林幽刚要摘下口罩, 便被许温雅制止，“戴着吧，”他说，“医院里人太多。”

　　林幽的手顿住, 愣怔的间隙，那只手已经被男人牵住，她抬眸看着他，目光中有很多情绪，她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会儿直接回家吗？”许温雅问。

　　林幽点头，“等姨妈来了再走。”

　　许温雅牵着她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无意识地把玩着她的手，林幽在他手中并不规律的动作中慢慢放下下来，她的头微偏，倚靠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

　　许温雅下意识贴了贴她的发顶，柔声问：“累了吗？”

　　林幽轻轻摇头，喟叹一声，她说，“林俊贤是我爸爸，万凤竹是我妈妈。”

　　许温雅手上动作未停，“嗯，我猜到了。”

　　“我之前告诉过你，他们在我高三的时候去世了，车祸，”林幽的声音顿了顿，“外公当时也是突发心梗，昏迷几天醒来就……忘记了这些事，”她的声音在口罩的遮挡下本就有些含糊不清，最后的声音更是低至尘埃，“也不记得我了。”

　　从爸妈去世的那天起，在外公的世界里，她变成了他的女儿——万凤竹，在他的意识里，乖巧的女儿和儒雅的女婿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忘了那场车祸，也忘了他们已经不在了。

　　许温雅将她搂在怀里，哑声安慰道，“可是外公依然疼爱你，”他想了想说，“这点永远不会变。”

　　林幽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

　　手上力道加重，有惩罚的意味，男人语气不虞，“不想听你说谢谢。”

　　林幽抿了抿唇，抬头便对上他皱起的眉，“你这样好吓人，”她轻抚他眉心的褶皱，“以后不许皱眉，这儿都长皱纹了。”她说。

　　“嫌弃我啊？”许温雅的眉心被抚平，声音却佯装不快。

　　林幽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眉眼间的愁烦终于淡去一些，“嗯，嫌弃你，你长皱纹了我就天天笑话你。”

　　许温雅挑眉打量着她，突然笑了一声。林幽追问道，“你笑什么？”

　　男人摇头不语，眉眼间的笑意却发明显。

　　林幽有些气恼，伸手便往他腰上挠，许温雅没防备，浑身痒得一颤，“别闹。”他哑声说。

　　“那你刚才编排我什么了？”林幽声音放软，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许温雅看着她，眼中眸光闪动，他说：“在想你长了皱纹之后，会是什么样。”

　　这句话远不如“我喜欢你”那样令人心动，乍听上去似乎还有点讨嫌，但林幽却分明从这话中听到了最质朴最直接的告白。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以至让她忘记了回应。

　　“想什么呢？”许温雅的脸瞬间逼近，轻声问道。

　　林幽瞬间回神，对着他眨了眨眼说，“在想……我老了以后也会是个精致美丽的老太太。”

　　许温雅垂眸看着她，眼中波光流转，“那我以后也一定配合你，绝对不做邋遢的老头。”

　　林幽：“……”

　　许温雅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外公的主治医生打来的。他接通后简单聊了几句便挂断了。林幽屏住的呼吸霍然放松，急切地问：“医生怎么说？”

　　许温雅向他转达了医生的意思，说外公目前情况比较稳定，但仍然需要在ICU观察监测，毕竟老人年纪大了，意外情况发生的概率也会增加。

　　林幽眉心微蹙，“也就是说还是会有危险。”

　　这次换许温雅抚上她的眉心，他说，“这已经算是好消息了，外公目前情况稳定。”

　　林幽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姨妈来了，她给外公带了些小米粥，准备等会喂他吃点，她摸了摸林幽的肩膀说，“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林幽点点头，“那我明天再过来。”

　　姨妈答应着，送两人离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幽学校医院两头跑，每天疲惫不堪。许温雅心疼，尽量抽时间陪着，他想方设法地让她多吃些饭，林幽怕他担心，也会尽量多吃，但由于忧思太过，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两周时间，全国大学陆续放假，吴江因一名医护人员被确诊肺炎病毒而引起全国恐慌，接着新闻每日实时报告感染人数，疫情居然在短时间内在全国多地蔓延开来。

　　23日，为控制疫情传播，吴江宣布封城，后面几天更多的省市陆续封城，商阳也因发现疑似病例而宣布封城令，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原本喧嚣热闹的城市寂静下来，越来越多的小区被封锁，学校停课，企业停工……

　　伴着新年的开启，疫情全面爆发。

　　外公病情时有反复，从ICU转出两天后，又因突然休克，再次转入重症监护室。因疫情原因，家属出入医院被限制，而且外公住的是重症病房，不许随意探视，林幽便无法常常来医院了。

　　林幽来学校做学期收尾工作，将相关材料提交后，她和几位老师将办公室收拾了一番便准备离开了。

　　几天未见的许温雅突然出在校门口。看到他的瞬间，林幽自然惊喜，可心中也莫名涌出些许委屈。她摸了摸脸上好好戴着的口罩，慢慢走到他面前，“你终于来了。”

　　口罩下藏着的小情绪，许温雅一眼便看穿了，他牵起她的手，沉声说，“不要用手碰口罩外侧，不卫生。”

　　林幽的眸子抬起，快速瞥了他一眼，嘟囔着，“一见面就凶我。”

　　许温雅一愣，旋即拽着她的手腕快步往停车场走去。林幽不禁惊呼一声，但脚下却并未迟疑，任由他牵着，越走越快。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让她坐进去，关上门后，他快步绕回驾驶室，迅速坐好，然后关上车门。林幽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也希望他做些什么。

　　如她所想，许温雅突然探身过来，大力地将她裹入怀中……

　　良久，许温雅才将她放开一些，额头抵住她的轻轻辗转，他们的呼吸同样凌乱，却也同样欢喜。

　　“我想你，林幽，”许温雅哑声喟叹，“你想我吗？”

　　林幽双颊绯红，轻轻点头。

　　她含蓄的表达让他并不满意，“想不想？”他又问一次。

　　林幽睫毛轻颤，终于轻声回应，“想了。”

　　男人喉结滑动，唇角勾起的弧度清浅，带着不着痕迹地撩拨，“那我今晚归你了。”

　　只觉得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他触碰，林幽咬住下唇，生怕泄露了心中的悸动不安，她呢喃着问，“今天不忙了吗？”

　　许温雅低低地应道，“是，所以林老师愿不愿意赏脸？”

　　“赏脸做什么？”林幽明知故问，俏生生地笑看着他。

　　许温雅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浅笑着打量着她，接着，男人的拇指轻抚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刻意放慢，“你想做什么，”他的唇慢慢贴近她白软的耳朵，将剩下的话说完，“就做什么。”

　　天色渐暗，林幽催促了几次，许温雅才喘息着放开她，两人的衣襟都皱巴巴的，林幽的头发也乱了。

　　她边用手指梳理乱发，边说，“我想吃你做的饭。”

　　许温雅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发顶，刚刚理顺的头发瞬间又乱了，看她马上要炸毛，男人赶紧把她的头发顺了顺，低沉的语气中带了些讨好，“行，想吃什么？”

　　林幽想了想，一时也没有主意，便把这个难题又丢给他，“什么都可以，好吃就行。”

　　许温雅转过来看了她一会儿，接着摇头失笑，“真会考验我。”他蹙眉想了想，“先去趟超市吧。”他说。

　　因为疫情的关系，超市里几乎没人，货架上的东西也比以前少了很多，绿叶蔬菜都蔫了吧唧的，不太新鲜，许温雅直接放弃。

　　两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转了半天，才勉强凑齐了晚饭的食材。

　　林幽不禁叹气，“也不知这场疫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许温雅沉默地走在她身侧，过了许久，林幽都走到零食货架处了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会结束的，”他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说，“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