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软刀子

  陆既明这一路,不像打仗,倒像是耀武扬威,站站皆停,停即招兵,军旗猎猎,声威赫赫,生怕章振鹭不知道他来势汹汹。

  出发那日,陆既明煞有介事地军前动员,自上车后,他便松散下来。除开每日里一两个小时处理事务,其余时间要么喝茶看报,要么和沈馥唠唠闲嗑,竟比之前在醇园时还要悠闲自在。火车上餐食如常,床褥松软,沈馥有时都恍惚了,这到底是出门游玩还是出门打仗。

  嫌弃束缚得难受,陆既明也不着戎装了,每日里只穿衬衣,顶扣也散着,靠着窗歪斜倚坐。随着火车前进,窗外景色飞速往后抛,风吹得陆既明手上的报纸簌簌作响。

  沈馥正坐在另外一边的窗旁吸烟,眼尖瞅见了报纸上的内容。

  陆既明看的竟是几年前的旧报纸,沈馥站起身来,手上夹着烟,拿起陆既明手边搁着的另一份报纸,随意翻看,居然也是旧报纸。都是同一个年份,当其时正是上一届选举,办得如火如荼,版面上都是选举新闻。

  沈馥手上拿着的这份,头版正好是陆重山与严一海握手的照片。当时陆重山看着还不老,高瘦挺拔,好似松柏遒劲。这是沈馥第一次见严一海的照片,作为与陆重山齐名的大军阀、陆既明的外公,严一海显得和气多了,笑容可掬,眉眼间和陆既明有几分相似,看来陆既明长相肖母。

  报纸写得很不客气,直指政府选举只是严、陆二人 “媾和” 的游戏,议员受贿,政见不同者或受威胁、或遭迫害。沈馥抖了抖报纸,又翻了一页,角落有小文章,配图是一只香喷喷的烤乳猪,讽刺议员受贿获利,被称“猪仔议员”。

  沈馥合上报纸,看向看报看得津津有味的陆既明。

  如今又是选举,陆既明看起旧的选举新闻来,沈馥不信他是临时起意。只是不知,这一次他亲自上阵对峙章振鹭,与选举之间,有何关联。而自己这一枚棋,这一回,陆既明又打算下在何处。

  又是这种讨厌的感觉,任人摆布,茫然无知。

  沈馥略带烦躁地碾了烟,正好陆既明也合上了报纸,两人目光对上,沈馥问道:“我连枪都不晓得怎么开,大少带我上前线干什么?”

  陆既明只是笑:“想学吗?我教你。”

  沈馥不由得想起上一回陆既明教他开枪时的情景,在落雁滩。有些细节如今已经记不清了,但沈馥仍旧记得噩梦缠身时的恐慌。要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恐惧。开枪杀人可怕,但总比不上手无寸铁却被人用枪指着时可怕。

  他说:“好啊。”

  陆既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往外叫来卫兵,要来一把手枪。他把弹夹卸下,空枪放到沈馥手上。枪身坚硬冰冷,沈馥手缩了缩,但还是握紧了枪。像上次一样,陆既明自后将沈馥拢在怀里,握着他的手去扣扳机,带着他瞄准窗外飞逝的景物。

第四十一章 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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