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8

  穆行州说不是,“国公爷,约莫知道那三人是何人了!”

  “什么人?”

  穆行州声音压制不住上扬,“是俞厉和其亲信!”

  詹司柏挑了眉。

  穆行州连忙表示,经过部分和俞厉交战过的兵将辨认,三人中用刀正是俞厉,箭术高手是近身侍卫封林,另一人极有可能是军师卫泽言。

  穆行州同詹司柏说着。前者不免兴奋,后者默然思考,两人都没留意站在门外树下的清瘦女子,身形僵硬了起来。

  原本俞姝还想着,京城就要开城门了,她哥哥快能逃出去了。

  那么现在身份暴露,詹司柏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果然她听到穆行州的声音,“国公爷万不可在此时大开城门,咱们先前放的饵,俞厉三人虽然没咬,不代表一直不会。再给属下些时间,定然能生擒那俞厉!”

  他道,“俞厉可是袁王的左膀右臂。国公爷,这机会实在难得。”

  詹司柏一时没回应,问了一句,“俞厉进京城来做什么?他那走散的余党又是什么人?”

  这一问落地,俞姝攥紧了手。

  如果詹司柏也掌握了这个情况,那么距离她被抓,只有一步之遥。

  万幸的是,穆行州并不知道。

  “俞厉来的毫无征兆,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个人几乎没有和官兵交手,实在是猜不出来。”

  俞姝默默松了口气。

  暂安了。

  房中。

  穆行州又提及了封城的事情,“您今日进宫了?可是为了此事?”

  詹司柏在这话里,轻叹了口气。

  自昨日开始,就有官员不断抱怨封城一事,因为事发突然,他们毫无预备。

  今日更是因为封城,将给皇宫进贡果蔬的车马拦在了外面。

  其中有一车,是皇上专点的桃子。

  自前些年宫中有太监,因为试吃贡桃口吐白沫倒地后,彼时年幼的皇帝受惊,一连几年都不敢触碰桃子,今年倒是来了兴致。

  此番的贡桃,乃是前挑万选后运了过来,皇帝也盼了许久,可不巧,就这么被拦在了城门外。

  詹司柏进宫,当然是因为此事。

  但他并没轻易松口。

  皇帝今岁才十四,朝廷内外忧患厉害,比起这飘摇的江山,几颗桃子算什么呢?

  他道不必在意,正经吩咐了穆行州。

  “继续加派人手,必要借此机会,将俞厉和其亲信一网打尽。”

  他说着,朝窗外看了过去。

  夜空清凉,明月高悬,几片掩映明月的乌云,就要散开了。

  只是他收回目光时,瞧见了庭院树下的人。

  高挺的树干将树下的人衬得越发清瘦,她背对着他,他瞧不清她的神色。

  丫鬟姜蒲寻了过来,见她站在树下十分意外,却又不好多问,小跑上前摸了她的手。

  “姨娘冻坏了吧?奴婢这就去给您拿件衣裳来。”

  浅雨汀距离深水轩不近,来回需得两刻钟工夫。

  在夜风里站久了的人说算了,“别折腾了。”

  “那奴婢去给您端一碗热茶来。”

  她却笑了,摇着头说,“不可。”

  丫鬟这才意识到了她的处境,不敢说话了,捧了她微微发青的手替她搓暖。

  主仆二人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也让房中人听得一清二楚。

  穆行州这才瞧见树下还站着一人,是那位国公爷眼盲的韩姨娘。

  他连忙欠身,“是属下打扰国公爷了。”

  詹司柏收了目光,没有回应什么,只是提醒穆行州接下来的搜捕要小心谨慎,不要麻痹大意放走了俞厉。

  他吩咐完,穆行州下去了。

  穆行州行至她身畔的时候,给她行了一礼。

  她也回了礼。

  只不过她行礼之后又继续站在树下,不像是被罚,倒像是在琢磨什么一样。

  詹司柏叫了她。

  “韩氏。”

  她这才转过了身来。

  悬于头顶的明月洒下清辉片片,挂在她眸光发散的眼睛里,透着冷清。

  她这模样映进那五爷的眼睛里,令他不免想起了她送金丝酥的那次。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确实不像那些妾室一样,对主君多少有些主动亲近讨好之意。

  她半分没有。

  连荣管事都道,她是个规矩人……

  詹司柏沉了口气,“进来吧。”

  姜蒲扶着她上了台阶退下了。

  院中一时没了人影,只剩下这一夫一妾。

  詹司柏这才发现她身量不低,只是人颇为清瘦,腰间被风裹紧,显出那盈盈一握来。

  她始终垂着眼眸。

  他转身进了内室,她眼眸垂得更低了,跟从着他的脚步也走了进来。

  他将腰间的玉带解下放到了一旁,她听见声音便将褙子松了开来,自然而沉默。

  至于她内心里是期盼还是抗拒,在这动作和情绪里,无从查知。

  她俯身摸了一旁的绣墩,将衣服一件件稳妥放置上去。

  詹司柏不由想到第一次,她的衣裳落到了另一边,她寻不到了,只好蹲在地上摸索。

  她没有开口请他帮忙,哪怕是请他帮她看一眼……

  今日的帷帐内有些冷清。

  她安静的躺着,他触碰到她的时候,指尖感到凉意。

  他用大掌握了她纤细的腰,连腰间都是凉的。

  她不开口解释,詹司柏自然也不会再提下午的事情。

  何况眼下,气也消了。

  他把力道放缓了些,她眼中又起了水雾,但她这次闭起了眼睛,仿佛关起了门来一样……

  直到两人都出了汗,才结束。

  詹司柏穿衣时,瞧了她一眼,目光落到了她小腹上。

  那处白皙细软、仍旧平坦。

  若她能摆好自己的位置,怀了他的子嗣顺利诞下,他还是会以正经妾室之礼待她。

  思虑的空档,她已穿好了衣衫,而后终于开了口,跟他惜字如金地说了四个字。

  “婢妾告退。”

  她说完就走了,多的一个字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想要在此停留的意思。

  男人微怔。

  ……

  回去的路上,姜蒲塞了个手炉到俞姝手中。

  俞姝谢了她,“今日幸亏你在。”

  “照顾姨娘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姜蒲道。

  俞姝说也是也不是,“你从前在家,下面应该有弟弟妹妹吧?”

  姜蒲道确实,“奴婢下面还有两弟一妹。”

  是了。若非是姐姐,怎么能明明自己年岁不大,却处处留意着旁人,照顾着旁人。

  就像她兄长一样,虽然是个粗心的武人,可俞姝从小到大,哥哥一直在旁护着她。

  哪怕是上山为寇的混乱年月,她也从未受过山匪的骚扰。

  而眼下,哥哥被困京城,全都是因为进京替她寻医。

  俞姝念及此,眼睛发酸了一时。

  若是哥哥被抓,她自然不会苟且偷生在此。或许她可以趁那五爷不备,舍了自己将他也拉下来,给哥哥换一条生路……

  俞姝没再说什么,在视野一片茫然中,脚步坚毅地离开。

  *

  京城,火光通明。

  连日征调的人手布满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卫泽言在门口瞧了一眼,便道不好了,“他们很快就要搜到此处来了。”

  话音落地,后门突然被拍响。

  “里面有人吗?搜查!”

  三人讶然对望一眼,没想到,竟然从后门提前查过来了。

  只转瞬的工夫,后门已经被强行打开。

  这院落荒废了一时,正是官兵重点搜查的地方,三人此时若是强行离去,只怕立刻就会引来大批官兵。

  封林腿伤未愈,三人暗暗一合计,从侧门溜到了院子里,藏在了树丛下。

  官兵的火把将他们方才藏身的房屋照的透亮,很快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发现了什么。

  “这处有人停留,他们很可能刚走没多久!”

  话音落地,隔壁院子传来声响。

  官兵们立刻招呼人,迅速离开围上了隔壁发出动静的院子。

  躲在树丛里的俞厉三人,趁着官兵离开的当口,立刻撤离。

  杀了两个留守在这个院子的官兵,三人趁着没被发现溜了出去。

  然而三人虽然逃了,但藏身地也没了。

  若是再这么被官兵搜捕下去,下次兴许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方才出事的院落附近,已经被官兵的火把完全照亮,三人躲在一棵树后,正好听见过去支援的一个将领的声音。

  “吩咐所有人,万不可掉以轻心!那可是俞厉!”

  话音落地,藏身在此的俞厉意外挑眉。

  卫泽言也怔了一下。

  “难怪这两日搜捕官兵大增,原来是暴露了。”

  封林问了一句,“那怎么办?这下詹五更不会轻易开城门了。”

  俞厉禁不住一哼,“那当然。詹司柏岂会放过这机会?”

  这话说完,方才那将领的声音又远远传了过来。

  “国公爷有吩咐,若不能活捉,便就地杀死!”

  俞厉闻言,险些冷笑出了声。

  “可笑我之前,竟还犹豫过,那詹五落我手里当如何。果然如阿姝所问,这位国公爷可不会有一丝一毫地手软。我还不如阿姝清醒。”

  说到这,俞厉不免又想到了丢失的妹妹。

  “那詹五会否发现阿姝的身份?”

  卫泽言说应该不会,“将军忘了,阿姝从前在营里,也都是做男子装扮,只道是将军表弟。且她眼盲的事情,除了几个看诊的大夫,并没什么人晓得。他们如今不过确定了我们几个的身份罢了。”

  俞厉默默松了口气。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出京,只有我们出了京,才能再准备好一切,返回来寻阿姝。”

  卫泽言说是,封林却犯愁,“这京城如今守得如铁桶一般,可怎么出去?”

  俞厉也皱眉。

  卫泽言却不这般惆怅。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若是消息属实,咱们可以这般……”

  他把自己的办法说了,俞厉听了频频点头。

  “总不能再困于此,如论如何要从那詹司柏手下,闯出一条生路!”

第7章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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