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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柴哼了一声:“郝老四万箭穿心是必然的,方才跑出来的时候,我听那吆喝着放箭的声音很是厉害!鬼六不笨,不会留着郝老四的人再找他的麻烦,只怕他早就跟岸上的人通过气,等着拿他的人头来换官府的悬红。渔村那案子,实在动静太大!”

  “郝老四!一辈子给人当棋子,”,少筠冷冷说道:“到死也不过是人家挣银子的垫脚石。”

  “只可惜了我们的小梅子!”,侍菊垂了眼帘,语气里有悲愤,又仿佛有领悟:“他万箭穿心,也不算给梅子报了仇!”

  少筠嘴角一挂,那模样儿似乎仍旧那般梨涡浅笑,豆蔻荡漾。细一看去,那一股讥诮、那一股冰冷彻骨,足教人心惊胆战。是!郝老四不过是人家的棋子,下棋的人还好端端的坐着呢!

  ——————————————三线并行的竹子和伯安————————————

  何文渊方才抵京、方才向都察院复命,紧接着就接到消息说扬州小渔村打劫的海盗,再次在丰财上岸作案。

  何文渊心中一震,便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探究欲望。这些海盗,就是最后见到少筠的人!若他们落网,必然能得知少筠当日情况!

  马不停蹄!何文渊即刻向皇帝请旨,以为事涉扬州私盐弊案,请求皇帝允许其出京监察命案的调查取证。

  五月四日,皇帝下旨,何文渊前往丰财。

  得知消息的宁悦十分心疼何文渊,却又不敢在丈夫、翁公翁母面前多说一句,只能前后周全,将一腔心血都付诸行程的打点上。宁悦心思细密,又十分的含蓄内敛,这样的关怀就如同春夜的牛毛细雨,纷纷滋润。打点起丈夫衣履物品来,晨起洗漱的青盐、装青盐的折枝梅花青花扁盒;篦发的梳子、固定冠盖的青玉簪子、四方平定巾;便携文竹文具盒,里头装了湖笔、宣纸、名家墨、一方流云伴月端砚……无一不精心细致,真真是诗礼簪缨家族的那种讲究和做派。

  梳了夫人髻、簪了同心鎏金累丝嵌宝蝶戏花簪子,穿了松绿色绢制中衣、天青色卷枝连理枝半臂并松绿色细褶裙的樊清漪在一旁看见了,真不由得悄悄的屏气敛神!这才是大家公子的做派呢,瞧那些物件的精致精细、瞧那出行的细致考究!

  宁悦一面细声静气的指挥丫头仆妇收拾,一面对清漪浅笑:“你才安顿下来,又赶上爷派了公差,可是不巧了。”

  清漪柔柔浅笑,那姿态真如同不堪怜取的娇花嫩蕊:“夫人,爷这是往哪里去?”

  “这个,换了里头的青盐,上回爷巡行至今,都多久了。”,宁悦一面揭开官制折枝梅花青花瓷扁盒子,一面吩咐丫头,又对清漪说道:“爷原先交代我,说是你进京,先见过老爷太太,日后有了一儿半女的必然抬举你。只是不巧,听闻天津三卫那边海盗又上岸犯事,爷为这事,这两日烦扰到深夜还不肯歇着。”

  清漪眉尖一颤,心里一股不确定浮了上来,因此问道:“海盗?莫非是前月扬州小渔村的那伙人么?”

  “听闻是了!”

  清漪银牙暗咬!郝老四!你好糊涂的脑子!

  正在这时,何文渊匆匆走了进来。宁悦忙起身来迎:“今日衙门这么早?想是院里的大人知道你要远行。”

  何文渊扫了一眼宁悦收拾的东西,淡淡说道:“我这就骑马走了,也不必费心多收拾。”

  清漪看见何文渊如此浅淡,心里的思量又跟着缓了缓,觉得他也不过是公事公办。可是,郝老四……清漪立即做下决定:“爷!不如清漪陪同前往?”

  何文渊和宁悦同时看着她,表情都有些惊讶,宁悦更问道:“你?”

  清漪略行一礼,温柔说道:“大人远行,清漪在府中不能伺候,十分不安。旅途劳顿,夫人跟随也多有不便,此时,清漪岂敢躲在府中养清闲?何况,那贼子害了二姑娘,若真的伏法,清漪燃香祷告,也算告慰二姑娘在天之灵。”

  告慰少筠的在天之灵……

  何文渊心中一动,也没等宁悦说话,便大手一挥:“那就跟着吧!”

  这一路,何文渊似乎没有十分怜香惜玉,自己骑着马,远远的甩开了清漪的马车。而为清漪赶马车的车夫为了跟上何文渊,将马车赶得飞快,颠得清漪浑身酸痛。

  既便如此,清漪抵达驿站之后,丝毫不敢叫嚷一声累,立即的就伺候何文渊用餐洗漱,直等到何文渊换好衣裳,卧在榻边看书时,她才退出来径自用餐洗漱。

  这一天,是弘治十四年五月四日夜里,樊清漪记得很清楚!

  长夜静谧,何文渊的房中烛火不时跳动,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召唤她的意思。

  穿着中衣从床边回到床边,清漪悠然想起初见时分。初夏的时节,他落花处人独立,拈花一笑,染红了她的脸颊、她的心。而后种种,浅淡的像是一幅只有寥寥数笔却意境周到的写意画,叫她在平淡无味的日子中反复咀嚼。

  而今,孤男寡女在外,她又已经暗许于他,还有什么不可?!

  悄悄的,披了一件秋香色衣裳,温柔的推开他的门,像是推开他的心门一般,清漪婷婷袅袅的走到何文渊面前:“爷,夜深了,明日还有半日的路,还不歇着么?”

  何文渊从书本中抬头,看见此刻的樊清漪,不是清淡,不是恬静,而是柔媚刻骨。他眉头微挑,略直起身子来,语气端得是斯文有礼:“你今日也累了,该歇着了。”

  樊清漪一笑,款款而行,至榻边轻轻坐下,微微偏头:“红袖添香夜读书,不也是人生快事?这儿香也是没有了,清漪还不敢自矜‘红袖’,不过叫爷看书看得舒心一些还是能够。”

  何文渊没有说话,但她微微偏头的姿态,她主动自觉的大胆,叫他想起昔日,在竹林里、在厢房内,也曾有人刁钻的钻心挖肺!那时候……他总是斯文开始,袒露结束。怔忪间,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徐徐落在他的大腿上,松紧适度的揉捏着。

  那种揉捏,带着一种任性,叫他禁不住闭了眼,深陷两淮时光。江南烟雨洗翠微,记忆深处,是连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记忆:原来那个藏在他心底最遥远最深邃的洞穴,一直都在那儿……

  清漪看见何文渊一脸平淡的闭上了眼,却丝毫没有推开她的意思,心中一喜,便微微偏过头来,手上越发大胆。渐渐的,那双手揉捏到了某处,她双手一松一紧之间,成功的牵扯了他的注意。

  他浑身一紧,猛然睁开双眼,便看见她微微露出的侧脸。那种白皙,那种娇柔的弧度,难道不是生死相随的那一刻亲眼所见么!

  心防瞬间溃败,书籍顷刻跌落。何文渊猛然起身,一瞬间握住清漪臂膀,将她带起跪在榻上,稍一用力,暴力的扫除了两人之间的障碍,几番狂野揉捏之后,压倒了她,在背后要了她。

  清漪万分青涩娇羞模样,咬着牙侧着脸,泫然欲泣,仿佛委屈承受又仿佛沉沦深海。她不知道,这样的姿势,她这样的角度,是他的毒药,世上无药可解;她更不知道,她以为她是毒药,但最后,下毒的不是她,能解毒的也从来不是她,她于他,饮鸩止渴罢了。

  而他亦不知道,就在他压住她的瞬间,她掌心那枚染了鸡血的棉花压在了榻上,染红了榻上那淡黄色的素绢。他动得忘情,他以为他只是需要宁悦以外的一些激情,但其实他亦不知道,他只是在饮鸩止渴。

  自此之后,他一直用这样的姿势要她,让她背对着他,让她微微露出侧脸。直到许许多多年之后,她才清楚明白的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都只在后面要她,他都将她的脸半露着,为什么他在床笫之间对她许多情意,在人前却平淡无语……直至许许多多年之后,她才真正领悟,一个人这一辈子,吃多少、用多少,都是注定的,强求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宁悦,很淡定,从来都富足有余。

  其他的……阴谋之余,人也是需要感情的,清漪同志……不知道,反正挺复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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