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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六岁、弘治三年……这就意味着万钱万大爷十三四岁的时候凭空出现在四川宜宾,而且是世代免徭役赋税。若说不蹊跷,大约绝没有人信了!若他是江洋大盗潜伏四川,是断无可能在京中户部、地方鱼鳞册上同时都有相同户籍记录的,所以这里头有什么,只怕不是什么人都能去问、去查的!

  何文渊微微摇头:“堂皇出现在户部、地方的鱼鳞册上,可见是极有来历了,这里头大约又是一桩无人愿意提起的无头案。既然如此,留心着他的举动也就罢了。”

  “在下也是查至此处就罢了手,”师爷答道:“只怕此事不是在下甚至大人您能过问的了。既如此,大人不如早日回京复命?”

  何文渊点点头:“我已经让家仆收拾行装。”

  正说着,又见一个身着贺府灰色衣裳的小厮跑上了扬州城东城楼。

  师爷眼尖,向何文渊说了,又笑道:“大约府上有些事故了。”

  何文渊没说话,待那小厮跑近了,他仍波澜不惊,只问道:“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小厮行了一礼,说道:“回爷的话,正是在收拾行装呢。可不知怎么的,小姨奶奶猛的就晕了过去,唬得彩英姑娘脸色也变了,忙请了大夫来瞧,接着就说……小姨奶奶是有喜了!小的接了话,赶紧的来报,恭喜爷!”

  有喜?

  何文渊眉毛一挑,嘴角微挂中露了一丝喜意,嘴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反而是师爷,呵呵的笑着:“大人好风仪,不愧是河北大儒的高足!如此喜事,平淡如常,在下恭喜大人!”

  知道此时,何文渊才淡淡一笑:“多谢你!”

  师爷呵呵笑了两声,偏身做请,将何文渊让下城楼。

  ……

  樊清漪斜斜倚在床边,桃花娇怯带露开,冰肌微丰向脂凝。

  一旁彩英殷勤的奉上来一盏茶盏,吴侬软语道:“要说吃饭穿衣,还是江南细巧别致些。瞧我添的这木樨花露,喝在口里,就像是秋夜里闻见了真切的桂花香!”

  清漪也不接那盏茶,只就着彩英的手略掀开了盖子,闻了闻,便推开了:“浓得很,闻着就犯恶心!”

  彩英也不甚在意,只笑着将茶盏放下了,又说道:“你这身子,比头一回又完全不一样!想你头一胎的时候,何曾挑什么饮食?眼下方才足月,就烦闷作呕,可见呀!这位小公子自小就是极矜贵的命格!”

  清漪唇畔一扯,那脸庞就好似静湖微微漾开了波纹,清风拂过了竹叶:“谁知道呢,生了也未必是自己的。”

  清漪话里有些抱怨,但病卧床榻比西施的美态,叫人丝毫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抱怨还是压根不在意。彩英抿抿嘴,嘴上劝道:“旧日在京里,不曾见你说过一句。依我看也无妨,你想呀,夫人正经养了大少爷,她还能有精神养这一胎?再说了,夫人也在你跟前说过,虽然她养着,你是大少爷的生母,谁也抢不走的。将来大少爷也好,你肚子里这一位小少爷也好,随便哪个有出息,你这辈子就享不完的福气了。”

  清漪听了彩英的话,微微垂下头,那因作呕而有些散乱的鬓发便滑了下来,堪堪遮住了半张脸,姿态恬静而美好。但彩英不知道,此时的樊清漪那双手几乎把锦被的里子就扯出洞来!

  年初诞下麟儿,她是一府的英雄!宁悦进门多年,一无所出。她的这个孩儿就成了何府上最瞩目的明星!她曾经雄心勃勃,做尽美梦:宁悦虽有娘家撑腰,但扛不住没有孩子的晚景凄凉!她虽无名无份,但仗着孩子,她未必没有扶正的可能。所以她用尽心思,恭谨伺候老爷老夫人,不时在何文渊耳边吹些似是而非又极其巧妙的风。

  可惜,叫她始料未及的是,这边厢她三头六臂的固宠,那边厢宁悦一招蛇打七寸!皇帝突如其来,对她这粉雕玉琢的儿子爱不释手;宁悦圣驾面前侃侃对答,赢尽妇容妇德上佳的褒赞。结果……她的儿子名正言顺的成了宁悦的儿子!

  皇帝金口玉言,那就是全家人的圣旨,她再是玲珑心肝,也无处可争!自此后,她连看自己的儿子都要先给宁悦行礼问安!

  真是要人气到内伤!她不信皇帝偏就这么巧,来得就是这么是时候!她更不信宁悦偏就这么贤良淑德,就表现得这么巧到好处!她自己如何来到何府,她心知肚明,所以她不会相信这世间总是有无缘无故的巧合。这里头,宁悦高明到她看不出她究竟怎样出了招!

  无论如何她都不服气!论容貌、论才识、论举止,她哪一点比宁悦差?若是在皇帝跟前,她未必不能侃侃而谈,赢尽赞誉!

  儿子被抢了,是女人的奇耻大辱;而因为儿子被抢了继而丢掉了通往巅峰的机会,更是她咬碎银牙的根本原因!正因为如此,她使尽手段,不顾方才生产的身子,终于换来跟随何文渊南下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她几乎不惜一切的要自己抓住这个机会,再次怀孕!

  只要她能再生一个儿子,她就还有机会和宁悦再争一争!

  “可是我看你这身子……”,彩英看见清漪许久都不说话,就径自说道:“四月才生的大少爷,你就跟着爷奔波这一路,也没有好好调养,如今又再怀上了。哎!我真替你辛苦!”

  清漪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正要说话时,何文渊却走了进来。

  彩英行了礼,知道人家有些体己话要说,忙就退了出去。

  何文渊径直来到床边坐下,看了看清漪的脸色,又看屋里没人,就说道:“我知你才出月子就奔波,本对身子不好。这一路也着实谨慎着,不料你究竟任性了些。眼下可好么?”

  这一两个月,清漪半是恃宠生娇半是处心积虑,夜里又是眼泪又是红酥手的逗他,逗得他好几次怒吼如虎,狠狠的折腾她,叫她究竟是心想事成。此刻想起来,那情形依旧十分旖旎绮丽。清漪抚着脸抬起头来,听见他不同往日的温淡,到底说了些闺房秘事,心中一荡,不由撒娇道:“奴家本是娇花蕊,承受雨露君请怜。爷,清漪虽没有名分,却是把爷当成夫君般看待的。莫非是因孕丑陋了容貌,叫爷嫌弃?”,说着揪着何文渊的衣襟,螓首依了过去。

  何文渊听得她艳词直接,对他十分依赖,又每每有些说不出的任性耍赖,心里隐隐浮起一种叫他迷失的熟悉感,又叫他多少有点儿满足。他手圈着这每每在床笫叫他失控的女子,语气也更加温柔起来:“你呀!就是淘气!”

  清漪微微抬起头来,撅着樱唇:“哪儿淘气、那儿……”

  她这模样!他在另一张更加生动的脸庞上见过千百次,昔日……也曾有人这样含嗔带笑、薄怒佯恼的击中他的心……他只觉得熨帖喜欢,却不知那滋味已深入骨髓成了不可治愈的毒!忍不住,他伸手摸着她的脸:“偏就这份淘气……讨人喜欢……”

  清漪心中再一荡,语气软如绸缎,手已经探到何文渊腰带处:“爷……”

  何文渊身上一紧,手上也一紧:“又淘气了!”

  清漪抿嘴一笑,眉梢眼角带出一抹促狭神情,巧手勾着腰带,力道缠绵却不可抗拒,语气则更暧昧了些:“爷喜欢……清漪淘气……”

  何文渊一声低喘,两人已经滚在床上,浅吟低唱一曲鱼水欢。

  相遇欢,但两人都忘记了,此时距离樊清漪诞子不过五月,而她甚至连月信都尚未完全恢复……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仍旧悲催的要上班,蚊子已经连续上班一个月了……

  这里点一点樊清漪、宁悦和何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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