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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何文渊才一进门,鼻子一嗅,立即闻出异样!原本戏伶的闺房,熏香以添情趣,自然而然。但是徐徐的百合香,并不纯粹,中间似有若无的甜香,恁的熟悉!

  昔日也曾有人用这样一种别致的带着些许清甜的梨花香!她娇嗔,她刁钻,她一举一动,馨香徐徐。

  何文渊眼光往芷茵身上一投,随即扫视屋内,随后款步至桌边,弯身,拾起一只精致的粉青香囊,凑在鼻端,一嗅,梨花清香,沁人心脾!

  何文渊似笑非笑,缓缓在桌边坐下,软语道:“梨花泣露,东风伫。料是春雨不识人间娇处,原是旧人久违故。”

  芷茵眉目纹丝不动,屏风后少筠暗叫不妙,伸手去摸时,袖中藏好的梨花香囊已然不知所踪!侍菊鼻尖渗出汗来,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少筠。

  何文渊捏了捏手中的荷包,似是不为意:“你就是忆茵姑娘?听闻你戏唱得好,不料香囊也这样别致。我看你屋里燃的是百合香,与此香迥异,莫非此物非你所有?”

  屏风之后,少筠的心提到嗓子眼。何文渊,你何故一句梨花泣露?!

  芷茵面容平静,缓缓一笑之余,扶住张英正,来到桌边,安置张英正坐好,便行礼答道:“啊!不曾把小舍打扫干净,叫大人见笑了。因今夜张大人相约,我素知大人喜欢百合香,因此点了百合香。这个香囊么……大抵放在袖中,不曾留意跌落出来了。”,说着伸手去取那梨花香囊。

  何文渊淡淡一笑,扫了一眼张英正之余,翻手,避开芷茵,然后又将香囊凑在鼻端,细细闻着:“却不知道是什么香料所配,这样沁人心脾?姑娘告诉我,好让我也知道。”

  屏风后的少筠咽了一口唾沫,心恨不已。何文渊果真是猜出来这荷包不是芷茵所有么?莫非……昔日带这种香囊时,他也都知道?

  芷茵微微偏头,脸上颇有些娇羞的意思。待正要说话,一旁的张英正怕何文渊因此找出桑少筠,又牵出早前少筠所说的一番话来,早已经按捺不住,因此有些惶恐的张口:“这香囊……这香囊原是忆茵姑娘的,下官曾见过。只是,那股味道,下官确实不喜欢,因此,忆茵姑娘总是燃了百合香……”

  张英正一张口,芷茵心中暗道不好,何文渊则意味深长的浅笑道:“原来是张大人不喜欢,却不知道张大人不喜欢这香囊的哪一味香?”

  张英正瞠目结舌!

  芷茵深恨张英正的鲁莽,自己不免搜肠刮肚的想着昔日与少筠相交时,少筠身上的香味。她一面给两人置酒水,一面掩饰自己,等酒杯满上,她方才嗤嗤笑道:“张大人果真是戏痴么!来到忆茵这儿,除了戏,就什么都不曾上心了!难为奴家给您唱戏这许久,大人连奴家身上喜欢熏什么香,都被这位大人问住了!”

  张英正唯唯诺诺,脊背的衣衫已经不知道湿了几回!

  忆茵向何文渊劝酒:“大人,来到锦春楼,还请喝了奴家这杯酒!若大人喜欢那股子梨花味道,香囊便相赠,又如何?”

  梨花香囊是梨花瓣配着安息香等好几味香料制成,原是侍菊闲暇之时精心搭配而来,何其特别!何文渊初见难忘,再见倾心,昔日少筠佩戴时,就深为陶醉。只是他是守礼的谦谦君子,从不曾在人前提及,但心中早已认定此乃少筠独有。此刻芷茵一说是“梨花”,满怀心事落空,却不曾料想,芷茵原先认识少筠!

  何文渊心中喟叹,却仍然默不作声的把香囊放入怀中,如同把一颗裸、露在外的心,放回胸膛之中,随后仍旧云淡风轻:“原来是梨花香!姑娘果然别致。只是我见你素颜相待,又眼睛通红,莫非是有什么变故?”

  张英正方才放下的心复又高高提起,盯着芷茵,眼中惊惧不已。

  芷茵执帕拭眼,微微有些悲戚:“大人果然心细如尘!奴家原本脸上施了油彩,正要唱曲儿,不曾想施油彩的小丫头手脚粗笨,竟把油彩掉进了奴家的眼睛。奴家禁不住,忙忙拿帕子擦了油彩,又哭了一场,眼下眼睛才没有那么刺痛。”

  张英正长舒一口气,手脚身子都虚软了,几乎是人事不知的枯坐一侧。

  何文渊见芷茵应对自如,又头头是道,心中少了怀疑,却多了怅惘,只是也不好抬脚就走,因此吩咐:“既如此,不如姑娘素颜唱一曲吧。”

  芷茵一笑,起身招呼伴奏。而后,丝竹声起,芷茵正要张口,不料早已经心情几起几落的张英正听见熟悉的西厢记,兀然想起辽东那件事情,和早前少筠说的一句“死谏”,不由得冷汗直冒,一□力难支,不由自主,往后倒去!

  “咣当”一声巨响,凳子掀了,桌子上的杯碟乱了,张英正五体投地、不省人事,而芷茵一声惊呼:“大人!”

  何文渊立即俯身查看,只见张英正面色发白,冷汗淋漓,几近虚脱。何文渊眉头一皱,抬头对芷茵说道:“先扶他上床,再请大夫来!”

  芷茵一愣,只觉得为难。床上……少筠和侍菊在哪儿呢……如何是好?她满脸通红,十分难耐模样:“只是……奴家……奴家的床……”,说着十分着急的俯身下来,手上用力掐着张英正的人中穴,又低声唤道:“大人、大人!”。

  何文渊又是皱眉,这姑娘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

  疑惑间,张英正悠悠转醒。芷茵见状,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扶起张英正:“大人,你觉得如何?”

  张英正大叹一口气,茫然睁开眼睛,呢喃道:“哎……我的娘……”

  芷茵一听这句话,实在是想笑不敢笑。而何文渊意兴阑珊,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来人,把张御史的仆人找来,送张御史回家吧!”

  不多时,两个仆人进了芷茵的屋子,一左一右搀走了张英正。何文渊目送张英正走后,不免问芷茵:“张大人今日有何不妥?为何突然晕厥?”

  芷茵侧头冥想:“开始时好好地,奴家方才要唱曲儿的时候,大人突然站起来就说要去更衣,再回来的时候,就同大人一道了。”

  何文渊有点皱眉,难道张英正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碰着他,所以才失态的?大约也不至于吧!帝国男子,喜爱来这样的场合,并无不妥。即便他是谦谦君子,也都不妨碍,何况张英正素日里行事并无甚乖张者?又或者是因为早前张英正独占了忆茵这件事?

  想到这儿,何文渊也无心听戏,略客套两句,便离开。

  何文渊一走,芷茵立即大松一口气,跑进屏风后:“筠姐姐,快出来吧,他走了!”

  少筠捏了捏拳头,问芷茵:“那香囊……何文渊拿走了?”

  芷茵点点头:“姐姐,他似乎认得那味道。”

  少筠抿抿嘴,转头看侍菊:“阿菊,你把梨花香的配方写一份给芷茵,以防万一。”

  侍菊得令,立即走到书案前磨墨提笔。

  少筠则拉着芷茵道:“这位大人,素来心细,又暗藏城府,我不得不防。那份配方妹妹还是熟记好些。”

  芷茵答应了,少筠又说:“如今你闻名京城,若我此时将你赎出,招惹人眼,对你日后平安不好,对我也势必大费周章,因此,你且忍耐一些时日,我会令人悄悄照拂于你。不过在此期间,你要想个法子,令京官们渐渐的不再关注你。此外,今日这香囊,怕是会热些麻烦,若有人旁敲侧击,你就推到昔日我教给你的。你有配方,想是无妨了。其余,我不会让人伤你一根汗毛。”

  芷茵听得少筠此番剖心之言,不由得满含热泪:“姐姐……姐姐素来会办事,却叫我如何报答你?”

  少筠笑着摇头:“万勿自暴自弃,保重自己!”

  此时侍菊将配方递给芷茵,又对两人说道:“既有了变故,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只是,芷茵姑娘也放心,日后咱们多有相聚的时候!”

  芷茵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不免忍泪送走少筠……

  作者有话要说:梨花泣露,东风伫。料是春雨不识人间娇处,原是旧人久违故。

  不知道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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