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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筠一面走一面压住侍兰:“回了竹园再说吧!”,然后又吩咐:“侍菊,往年就总听闻姑姑叨念姑丈的老寒腿,眼下姑丈伤筋动骨的,你得多照看着,别让那起小人短了姑丈的用度,还是日日请了大夫来瞧瞧妥当!”

  侍菊答应了,又笑道:“小姐,侍菊正有话回给小姐呢!”

  正说着,几人回到了竹园。侍菊遣开无干人等,又让侍梅也一起进了门,才笑着对少筠说:“正要讨小姐的主意呢!这两日我在东院那边照应,哟!姑太太一屋子的仆人,散得跟盘散沙似地,纷纷托了我求小姐留人下来呢!侍菊掂量着,姑太太去富安,总得挑些人去,哪怕眼下不着急,可小姐心里还是有数好些。”

  少筠点头:“那些人托了你?”

  侍菊撇嘴:“头一个不就是柳四娘!这老货!忒没脸皮!她女儿正经进了少嘉少爷房里的,眼下又做这样的事,我真看不上!”

  一旁侍梅头正经是头一回听少筠等人议事,早已经惊讶的捂住嘴巴:“竟有这样的事!”

  少筠沉吟两句:“那彩英怎么说?我平日里瞧着,这丫头办事道算是有纹有路的。”

  侍菊偏了偏头:“她倒一句话也不说,平时也是劝着姑太太的,对我也不冷不淡的,也没有十分讨好。”

  “呵!”,侍兰笑了一声:“侍菊,你倒瞧了出好戏!小姐,这彩英也算是个有些心气的姑娘!”

  侍梅也点头:“平日她并不十分欺压人。”

  少筠点点头,示意侍梅给她上了盏茶,饮了一口以后,却暗自思量。

  彩英为人如何,她怎么会不知道?当日她姑姑掌权时,这彩英当着她母亲和她的面都能歪曲是非曲直!而平日里能暗着欺负她却又总留给她着五分面子的人,也是除了这个丫头,再无旁人!柳四娘那样把刻薄都写在脸上的算什么?软刀子才能要人命呢!这种能干却只盯着权势的人,本无什么是非对错,遇到了更能耐的人,她桑少筠也不过就是第二个桑若华罢了!

  “不冷不淡么?”,半晌后少筠淡淡说道:“也算是个别致的丫头了!便留她下来吧,让她跟着清漪,横竖历来她也是姑姑手边帮着管家的第一人。”

  侍兰和侍菊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深思,却没有问出来,只是又问了桑氏余下一些人如何处置。

  侍梅实心眼,笑道:“小姐如此,真是大快人心了!”

  少筠看了侍梅一眼,又一笑:“柳四娘等人么?姑姑身边这些贴身照料的人都是姑姑姑丈平日用惯的,便留着吧,免得去了富安有什么不习惯。侍菊,此事你便照应到底,但也要等姑丈身上的伤都好尽了才打点他们动身。至于东院,尤其是表哥的用度,你告诉我娘,一应照着往日,但仅止于此。外帐房的帐我一会就接过来,就再也不许表哥在那上头胡闹了。”

  梅兰菊三人都一致点头,附和道:“很该如此!”

  少筠因此打发了侍菊侍梅两人:“侍菊,你去吧。还有侍梅,如今侍兰侍菊两人都要帮着我管理内外帐房的事情,清漪又总在上院帮我娘,这竹园里虽然没有什么大事情,可也总要周全,你便总管着竹园里的事情吧,有什么同侍兰侍菊商量着就是了。”

  侍梅一下子接了任务,有点不知所措,磕磕巴巴的:“小姐……我行么……我平日……”

  少筠一下子笑开:“有什么不行的?横竖不过是我的穿衣打扮,再有就是吃食零用的,平日里不都是你打点开的?如今不过要你多费两分心思吧了!你只管管着,别叫我从外边回来也喝不上一口热茶便罢了!”

  一旁侍菊也推了推侍梅笑道:“偏你想偷懒!什么不会的?拿出你做针黹的两份工夫来,包管咱们也不会饿着冷着!”

  侍梅一听侍菊说她偷懒,脸就红了,只啐了侍菊一口,然后向少筠行礼:“侍梅领命拉!小姐放心就是。”

  而后两个丫头相携出去,留下侍兰。侍兰这才问少筠:“侍兰以为小姐会把彩英调过来用呢!”

  少筠不置可否的一笑,调过来用?这以退为进的把戏,她对万钱用过,对她姑姑也用过,熟悉的很,怎么可能被一个丫头糊弄了去!但她没有解释,只是转开话题:“走吧!该去外帐房瞧瞧了,再不去,外边只怕要翻天了!”

  侍兰听闻一笑:“瞧见小姐一动不动的,侍兰这一下还干着急呢!外头柴叔、杨叔都分别来了几回了!桑贵也猴急了些,一拿了小姐的话,就要徐管家拿账本给他看。徐管家素来就老道,偏桑贵也跟个猴似地精,两人你来我往的,谁也不服谁,好几回差点拍桌子了!偏柴叔杨叔这两人又不如桑贵明白账本里头的蹊跷。”

  少筠站起来往外帐房走,又点头道:“预料中事!姑姑私收余盐本就是机密事情,再加上今日姑丈说的那些,与官老爷们打交道的出入,都不是能摆上台面上说,徐管家心有顾虑也是情理中事。”

  侍兰略落在少筠身后半步,低声道:“侍兰瞧着只怕还不止呢!这两日看着府里头这些人,真有点儿冷眼旁观的样子!虽说二太太那边也能把府里头打点妥当,但满府的人都只盯着小姐如何行事呢!听日侍兰听了姑老爷的话……小姐,只怕这徐管家一时三刻转不过来!”

  少筠回头看了侍兰一眼,赞赏的点头道:“你越发沉着了!我心里明白着呢,我在外账房但凡有半点儿软弱,这一府就顿时大乱。这里头,徐管家和他家娘子,就是一府仆人的马首。”

  “按说小姐当日已经警戒过胡嫲嫲了,徐管家也该知道小姐的能耐……”

  能耐?对于那些素来在商场上几千几万两银子出入的大鳄们,一个闺阁姑娘的一些宅斗手段算什么?她桑少筠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少筠春衫里的拳头悄悄握了握,然后淡笑道:“侍兰,你生长在竹园那一方小天地里,小瞧人家了。从今往后,海阔天空,你慢慢见识什么才叫能耐罢!”

  正说着两人便到了桑府外帐房。

  外帐房其实是桑府西边一溜厢房,小小巧巧的,半拥着桑府前堂,正是桑家的财政中枢,也是桑府当家人问鼎桑氏权力的象征。

  少筠领着侍兰进了门,就看见当地一张书案,后边的圈椅上坐着桑贵。书桌前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只算盘,此刻桑贵正咬着一管湖笔,斜睨着下首小桌上打算盘的徐管家。

  两人看见少筠进来了,徐管家首先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恭敬作揖道:“二小姐!您来了!”

  少筠含笑点头,又扫了桑贵一眼。桑贵懒洋洋的丢下笔站起来,嬉笑着招呼了一声:“总算把二小姐给盼来了!”

  少筠又扫了桑贵一眼,示意他噤声,然后才对徐管家笑道:“徐管家辛苦了!当日姑丈姑姑如何的规矩,你便如何行事罢了!若你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也只管跟我说。你是这一行里的老行尊了,便是少筠也该称一声师傅的!”

  徐管家年近五十,身材略有些佝偻。他常年跟账本墨水打交道,身上没有一丝文人气息,却也远远不是土里土气的做派,一副模样往哪里一站,都是压得住场子的老掌柜。他有足够的资历甚至也有足够的实力轻视少筠,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赔笑道:“小人不敢!小姐只管吩咐小人才是!”

  徐管家话音未落,那边桑贵冷笑一声,却也一句话不说。

  少筠心下明白,款款又说道:“徐管家,桑贵年轻一些,你是老行尊,便多宽容一点,多加指点他!桑贵,单论年纪,你便是晚辈。若论起资历来,你更该称徐管家一声老行尊了!”

  桑贵歪着嘴角,一拱手:“是!桑贵尊老!徐管家,您只管指点!”

  一句话出来,徐管家嘴角抽了抽。少筠缓步走到桑贵的位置,桑贵便让到书案旁,请少筠坐了下来。少筠慢条斯理的看着徐管家:“外帐房的角角落落,少筠还没机会瞧清楚。但方才少筠才看过姑丈呢,账房里有些什么窍门,总算是知道一些了。徐管家,你素日跟随姑丈跑盐、出入银两,对姑丈的心思总能知道一二吧?如此,对少筠掌管家业,想必没有什么疑问和意外?”

  徐管家面上掩饰不住的一愕。他大约知道林志远管家管得忐忑,但没料到林志远竟然如此快的就把管家大权拱手相让。而他最料不到的是桑少筠一上来就先发制人,提纲挈领的指出他若不配合,就是质疑她的管家大权,甚至有违老主人林志远的心愿!他浅浅一笑,话语不深不浅,也藏也含:“小人不敢!二小姐自小就是二爷的小竹子!”

  少筠一笑,步步逼去:“咱们家去年一年盐引八千有余,此处不赚钱;咱家去年替官老爷卖盐几何不论,但也都不赚钱;咱们家去年接了多少残盐的生意、赚了多少银子,姑丈一清二楚,少筠是知道的。徐管家,这一屋子里有四个人,日后便是家里管账的人了,你不必顾虑什么,都拿出来,让我和桑贵都知道吧!”

  徐管家又是一愕,暗自心惊不已:林志远不仅将管家大权拱手相让,还将生意中的暗门子和盘托出?!这一下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推脱的余地了!徐管家忍下不甘,拱手道:“小姐见谅,往日小人顾虑,也为家下大小周全,毕竟……”

  少筠点头:“我知道,你也不必多说,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徐管家又是一拱手,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的转身去了一旁的小库房。

  这时候站着的桑贵对少筠翘起大拇指:“小姐,一日功夫,连残盐这等事故也知道了?!”

  少筠笑笑:“他跟着姑丈十余年,道上的人认识多少,只怕你也未必比得过!人大心也跟着大,他有自己的打算,我是瞧得一清二楚。你和柴叔杨叔他们都有些自己的门道,该打听清楚,免得别人动了咱们还一头雾水!”

  桑贵歪嘴一笑:“我进这账房两天了,什么圈子都兜过了,他明摆了欺负我刚上来,账本愣是不肯给全,给的也都是一些面上的帐。就这模样,只怕还不只是怕我抢他的位置!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就不能够知道了。不过小姐放心,我瞧着呢!”

  正说着,老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精美的洒金帖子:“小姐,万钱万大爷投了帖子请您游湖!”

  少筠眉头一皱,游湖?万钱又想耍什么花招?

  作者有话要说:开斗,先处理内奸。

  霸王们看不明白的,欢迎踊跃提问……

  下一章放万钱大爷出来溜达溜达,以后他出来的机会会很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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