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55. 婚姻122

　　费鹰问：“怎么？”

　　胡烈就简单地讲了讲。

　　他的太太陈渺渺高龄怀孕，孕后有几个指标不太好，后续并发症的风险性较高。胡烈一度想直接放弃这个孩子，他认为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老婆的健康更重要。就这一点，胡烈和陈渺渺发生了几次不小的争执，陈渺渺对于这事有她的观点和坚持，最后还是胡烈妥协了。但这件事本身让胡烈心烦意燥，他险些把戒了的烟又重新捡起来。

　　人生毕竟不是童话。

　　胡烈对费鹰说：“女人要做一个母亲，太不容易。”

　　有些事，不亲身经历一遍，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FIERCETech因此连续推出了两项针对孕期和哺乳期的女性员工加码福利包，加上原来的女性员工生理假，这家公司已然被行业内非官方地评为最适合女性工作的科技类公司。

　　后来两人重点聊了聊行业相关的事情。2C的消费品行业近两年的变化日新月异，这对投资人的挑战大，对营销科技类公司的挑战更大。费鹰了解了一下胡烈他们公司最近在做的一些新产品的思路，胡烈也问了问壹应最新投的品牌里面有没有合适他们去做生意拓展的。

　　这顿饭吃到尾声，胡烈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突然就有女朋友了？是你之前微信问的那位吗？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费鹰意识到他手机里居然连张姜阑的照片都没存。他只能实话实说：“没照片。”

　　胡烈说：“哦。人怎么样？”

　　费鹰想到刚才姜阑的那个电话，她没话找话的目的很明显。他不由得露出笑容：“可爱又有趣。”

　　胡烈很不以为然：“呵呵。”

　　一顿饭吃完，胡烈先走，他要去接太太。自从陈渺渺怀孕，胡烈就不让她再自己开车。他也不放心司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费鹰和胡烈告别。他有点怀疑按胡烈这种照顾方法，他那位厉害的太太能忍受多久。

　　然后他又想到刚才胡烈问他要女朋友的照片看。

　　费鹰居然没有姜阑的照片。

　　这太不应该了。

　　费鹰坐在餐厅里，琢磨了一会儿，他想直接发微信问姜阑要几张照片，但又实在觉得这样的行为太幼稚。他今年32岁了，不是高中生大学生，谈个恋爱要是谈成这样，也是有点太酸了。

　　他又在想，怎么在金山岭的时候没和姜阑合个影，那会儿他在想什么。后来去深圳，没合影情有可原，因为两人就没怎么出过门。想到这，费鹰忍不住摸了下耳朵，在深圳的那几天他不能深入回忆。再后来去杭州，居然也没合影，他估计是沉浸在姜阑说是他女朋友的情绪中，别的都顾不上了。

　　费鹰摇了摇头。

　　谈个恋爱谈成这样，真是有点太酸了。他还像是个32岁的男人吗。

　　32岁的费鹰打开微信，把梁梁的朋友圈翻出来，一路找到她和姜阑在火锅店的那张合影，保存到自己的手机上。

　　在翻梁梁朋友圈的过程中，费鹰第一次完整地回顾了梁梁近两周的情绪起伏和她的激烈表达。

　　费鹰在其中某几条朋友圈的停留时间格外长。

　　他略作思考。

　　然后主动给孙术打了个电话。

　　下午3点，姜阑和Erika一行抵达某家高端购物中心地下一层的电影院。这是上海环境最好、票价最高的几家大众观影场所之一。

　　关于明年CNY手袋的上市传播计划，姜阑在之前提给global的方案中，加入了在春节贺岁档期投放电影前贴片广告的计划。这个想法毫不意外地被global驳回了。

　　对于电影院这种面向大众消费者的场所，有多少观影的顾客会真的走进奢侈品门店购物，奢侈品牌广告投放能实际影响到多少购物转化，在这样合家欢的时间段面对这样的人群做这样的品牌曝光是否值得。这些问题都是global所顾虑的。

　　全国的影院广告代理集中在某两三家广告公司手里，今天唐灵章和media buy agency找了其中最大的那家，让对方华东区的销售代理直接在这家电影院里包了一个厅，又专门调出过去1年中其它国际奢侈品牌在中国电影院内投放的所有广告，请影院安排集中播放给VIA的人看。

　　Erika和姜阑坐在影厅倒数第三排的正中间。

　　一边看，姜阑一边向Erika解释，近两年来，对于中国农历新年和七夕这样具有浓厚中国文化属性的节日，有越来越多的国际奢侈品牌都开始重点性地部署节日产品营销策略。在这两个节日，高端购物场所内的观影人群和购买奢侈品小皮件或配饰赠礼的人群在数据层面有一定的重合度。中国高端购物中心和百货商场内的电影院是个值得奢侈品牌做一定广告投入的选择。

　　在这次的方案中，姜阑提了50家中国的电影院，都是位于VIA已开设门店的城市内的中高端商场内。她希望Erika在看过其它竞品的影院贴片广告之后，能够同意VIA中国区实施类似的策略。

　　半小时后，Erika对姜阑说，你们中国人对CNY很看重，那段时间来看电影的很多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客群，要做电影前贴片投放，广告本身的内容很重要。现在的CNY campaign video创意是VIA的米兰fashion office在做，意大利人能做出什么东西来，很难把控。我现在没有办法承诺你任何事。

　　姜阑不满足于这个回答，她问，Erika，难道连你也没办法直接brief米兰那边的创意团队吗？

　　Erika很浅淡地微笑，Lan，你看我这次来中国的上海出差，Neal对我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你应该能够想像，在其它国家和地区，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我和我的team一样有很多挑战要面对。

　　这一针见血的几句话，让姜阑一时无话可说。

　　从影院出来，Petro去给Erika买冰淇淋。姜阑和Erika就着农历新年这个话题又继续聊了几句。

　　姜阑还是不肯轻易放弃。她问Erika，与其让意大利人做中国文化节日的创意，是否能直接授权中国区，用中国的广告创意和制片公司、明星和模特拍摄CNY campaign video。姜阑还提出，如果这只campaign video做得不错，global完全可以考虑在传播层面同步在其它国家的重点旅游城市的机场、免税店和商业区选择合适的广告点位进行投放，她相信这一定可以帮助到CNY系列手袋在全球华人客群中的销售。

　　Erika对姜阑的提议没有直接反馈。她说，这个idea不坏，但她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姜阑点点头。

　　坐车回公司的路上，姜阑用手机搜索过去两年农历新年的各大品牌广告创意，她想要找一些优质的本土案例作为参考，发给Erika看一看。她十分希望自己这次的pitch能够成功。

　　在搜索资料的过程中，她反反覆覆地看到家庭和团圆这样的主题。这令姜阑无法避免地想到了王蒙莉两周前发给她的微信。

　　十一的假期，姜阑没有回家。这距离她上一次回家看望姜城和王蒙莉已经过去了快五个月。

　　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姜阑承认她无法轻易与之和解。但这些年来，随着她年龄渐长、思想逐渐成熟，随着她的经济收入越来越能够为自己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看待年少时的很多经历。

　　真正不想让她回家的，不是那些不愉快的成长记忆，而是每次回家时王蒙莉一定会找机会要求姜阑认真考虑结婚和生孩子。这样的对话令姜阑无法忍受，她选择直接切断发生这一类对话的源头。她希望她的实际行动能够让王蒙莉明白，她虽然是王蒙莉的女儿，但王蒙莉没有丁点权利干涉她的人生选择。

　　对于结婚生子这件事，王蒙莉的主张主要有两点：不结婚，姜阑老了会孤独；不生孩子，姜阑老了没人照顾。姜阑未婚未育的人生现状让王蒙莉时常夜不能寐，32岁的姜阑还剩几年的婚育黄金期？

　　姜阑觉得这样的逻辑十分匪夷所思，她简直怀疑王蒙莉半辈子的科研工作是不是白做了。

　　结婚和生孩子就一定能保证年老时不孤独吗？结婚和生孩子就只是为了年老时被人照顾吗？姜阑某次甚至想反问王蒙莉，她当年和姜城结婚，是为了什么？她当年生下姜阑，又是为了什么？

　　但姜阑没问出口，她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王蒙莉的担忧，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容忍王蒙莉的荒唐。但这不代表她会接受这样的观点，或向这样的人生选择而妥协。

　　婚姻这件事，姜阑始终找不到它的意义。

　　姜阑不喜欢小孩子，她也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成为一个母亲的可能性。她无法想像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投入在孕育另一个生命上。她需要对这个生命负起完整的责任，而且孩子一旦出生，就是100%不可逆转的。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反悔重来的事情就是成为一个母亲。这是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

　　在不生孩子的情况下，姜阑更加不明白结婚的意义所在。她不需要通过婚姻获得更多的物质或资源，也不需要通过婚姻实现阶级跨越，更不需要通过婚姻为自己构筑所谓的安全感。她绝不可能为了这些东西而出让自我、空间、自由。

　　姜阑不理解婚姻之于她能有什么实际意义。

　　因为动心和爱吗？动心和爱，最终的指向是婚姻吗？

　　姜阑想到季夏。

　　那样的动心，那样的疯狂，最终的走向又是什么呢？动心和爱，从来就不该是成就一段长久婚姻关系的必要因素。

　　车很快抵达了公司楼下，姜阑没有再继续深想。

　　晚饭前，姜阑有点意外地收到了梁梁的微信。

　　这段时间梁梁的情绪不太好，姜阑除了那次发了一条宽慰她的微信后，并没有怎么打扰她。

　　今天梁梁的心情明显很开心，她的每个字都透露着她的雀跃和期待：

　　【阑阑～～～！阑阑阑阑阑阑～～～！】

　　【我今天晚上就要去上海了喔！YN同意让我代表BOLDNESS去接受一家潮流媒体的专访～图片】

　　【你这几天或者周末有没有空嘛？我们一起出去耍好不好嘛？】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