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76. 美171

  费鹰直接把车开回她下榻的酒店。

  他说:“你现在上去收拾行李。然后下楼,退房。”

  姜阑扭头盯住他。

  不是说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吗?怎么现在又在命令她了。

  她拒绝:“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费鹰坐在驾驶位,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头,也盯住姜阑:“你自己的事情?”

  姜阑不再说话。

  男人的语气含有一种隐约的警告力,这让她决定不在这种时候和他对着干。

  费鹰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索性松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走到副驾那边,拉开门,然后弯身捞住姜阑的腰:“下车。”

  姜阑不得不开口:“你要干什么?”

  费鹰说:“要我直接把你抱下车吗?”

  姜阑不得不拿起包包下了车。她是个体面人,她要脸。酒店门口礼宾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朝这边看了半天,她丢不起这个人。

  下车后,姜阑没理会费鹰,直接走进大堂。

  费鹰把车钥匙给礼宾,请他们代为泊车,然后跟着姜阑走进大堂。

  等电梯的时候,姜阑没往旁边看。她知道费鹰就站在她身边。这个男人不仅命令她,还要确保她会按他说的做。

  姜阑一瞬间心烦意乱。

  乳腺的问题给她的生活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困扰:她因为这件事情导致心理压力激增,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彻底搞砸了感情关系;然后她现在还要被前男友逼着面对这件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

  电梯门开,姜阑走进去,刷卡,按下楼层。

  费鹰跟着进来。

  电梯门关。

  轿厢内没有镜面,光线昏暗,空气中浮荡着这间酒店的定制款香味。姜阑在心烦意乱之间,想到刚才在车上他碰她腰的那一下。

  久违的温暖,久违的触感。

  这几秒的回忆,令姜阑感到脊椎微麻。

  她能察觉到此刻斜后方男人的气息,于是她抬手拨了一下头发,说:“费鹰。”然后她又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

  一直到房间门口,费鹰都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姜阑刷卡开门,她没问他要不要进来,这似乎也不必问了。她等费鹰进来后,把门直接反锁,然后按下“请勿打扰”。

  费鹰目睹她的行为,什么话也没说。

  他走进半开放式的衣帽间里,看到她的行李箱,于是弯腰把地上的几双鞋收到袋子里。

  姜阑走到他身后:“现在太晚了。我们明天早上再走好吗?”

  费鹰不吭声,手上动作没停。

  姜阑又说:“我这两天好累。真的不想坐晚班机。”

  费鹰把鞋袋丢进行李箱。

  他转过身:“那你休息。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姜阑不说话。

  费鹰越过她往门口走。

  姜阑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她的脸贴在他背后,声音闷闷的:“……你陪陪我。”

  男人的呼吸有点重。他僵了片刻,然后抬起胳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妥协了。

  他们曾经一起住过很多次酒店。

  但没有一次是像今晚这样。

  在姜阑卸妆洗澡的时候,费鹰去开了一间总套。然后他回来,亲手把她七零八碎的衣服和物品收拾了。等姜阑洗完澡出来,他叫她把衣服穿好,然后叫礼宾来换房。

  这是他能想到的陪她但不必和她睡同一张床的唯一方案。

  换好房,费鹰把姜阑的行李重新拆开,把她的衣服和物品重新进行归置。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在同时归置自己的情绪。

  太乱了。

  感情令人丧失理智和判断力,令人无法坚守所谓的原则和底线,令人屈服,也令人冲动。

  费鹰是这样,姜阑也是这样。

  他终于知道了她当初是在什么样的情绪下和他分了手。他理应责备她的隐瞒和草率,但他却无法责备丝毫。

  姜阑每一次给出的意外,都让费鹰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她没给他所需要的,他就给了她所需要的吗?她需要的,真的只是“不复杂”这件事吗?在曾经那么不复杂的状态中,她为什么还是无法彻底信任他?

  费鹰收拾好,走进主卧。

  姜阑换了睡裙,坐在床边,双腿很自然地垂下来,两只脚还在轻轻地荡。她本来在看落地窗外的夜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又荡了一下脚,说:“我去深圳那次,梁梁教我,像这样可以很解压。”

  费鹰没说话,走近她。他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脚踝。

  这个动作叫姜阑不再动弹。她的右手按紧了床沿。

  费鹰沿着她的脚踝往下捏,这两天出差忙活动,她穿高跟鞋很辛苦。他问:“你最近还喝酒吗?”

  姜阑想摇头,但她又记起她上一回的破罐子破摔。

  费鹰说:“你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喝酒,不能熬夜,不能吃辣。知道吗?”

  姜阑说:“你怎么知道的呢?”是刚刚在网上查的吗?

  费鹰不答,他问:“为什么不直接做个穿刺活检?”

  姜阑也不答,她说:“我很困,想睡觉了。”

  费鹰松开她的脚,他点点头:“行。有事儿的话你再叫我。”她在这儿睡,他就去另一间卧室。

  他刚站起身,然后衣摆就被她揪住了。

  姜阑仰头望他:“你再陪陪我。”

  费鹰低头看她。

  什么叫得寸进尺。他一旦妥协了,就被她抓住了软肋。她这一抓,让他这道妥协的窄隙迅速扩张成巨大的裂缝。

  姜阑钻进被子里。屋里的灯光很暗,她就在这样的光线里望着坐在床尾的费鹰。

  他对她的在乎和关心,超乎她的想像。

  姜阑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有头脑。分手后,费鹰每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些反应和行为,背后意味着什么,她现在还要继续想不明白吗?

  她的眼底有点潮湿。

  在这夜里,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王蒙莉把她最喜欢的一只娃娃洗坏了,她难过得要命,然后赌气不肯跟王蒙莉讲话,还不肯吃饭。对于小时候的姜阑而言,不吃饭是她用来表达负面情绪的简易途径,也是她唯一能够成功实施的抗议行为。后来王蒙莉来哄她,说妈妈下回一定当心,叫她去吃饭。她仍然赌气不去吃。王蒙莉看她态度坚决,就走开了,任她继续闹脾气。

  只有小时候的姜阑自己知道,她内心深处有多么希望妈妈能够不要走开,继续哄一哄她。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妈妈走开时,她有多难过,但她小小的自尊心阻止了她向妈妈低头。

  姜阑原本以为费鹰也走开了。

  但他此刻就坐在床尾,目光探过来,问:“怎么还不睡?”

  她说:“费鹰。”

  他说:“嗯。”

  她又说:“失去左边的乳房,我会变得很丑。哪怕能够重建,也不是现在的我了。我从小就爱美,我无法接受这个可能性。”

  这是根藏于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不愿面对,也无法面对。

  费鹰半天没说话。

  姜阑轻轻闭上眼睛,说:“晚安。”

  过了会儿,她感到他走到了床头。她还没来得及睁眼,额头上就落下一个吻。男人的胡茬仍然很硬。

  这个吻比从前的任何一个都克制。

  他说:“你一直都很美。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件事。”

第七十六章 76. 美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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