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236
“好吧,那你路上当心点,到了酒店,记得给我回个电话或发个信息。”梅瑰暂停手中的活儿,带着小白一块送黎初离开。
“我真没事!”出了门,黎初摆摆手,示意他们快回去,“倒是你,干什么悠着点,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梅瑰小鸡啄米式点头,直到电梯门关闭才肯回屋。
时值傍晚,房间略暗。
点灯刺眼,她刷地拉开窗帘。
滚滚江水与两岸灯火,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入眼帘。
落落余晖,足以照亮属于他们的一隅小天地。
借着给傅星樊准备湿毛巾冷敷和煮醒酒茶的工夫,梅瑰随意参观了一下。
整个屋子,色调清雅,浓淡有致,很符合屋主人一贯的品味。
书房兼工作室,弥漫着熟悉的糖果香,散落在桌上的工具还没来得及收拾。
正对书房的那间卧室,居然挂着写有她名字的木牌。
冰箱食材很多,蔬菜、水果、肉蛋奶,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厨房的案台,碗架上的碟子,还残留着几滴水珠。
开放式的储藏柜里堆了许多狗粮和磨牙玩具。
宽敞的阳台生机盎然,木制狗窝在一片花卉绿植的围绕下,露出了红色的尖顶。
目光所及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认真生活的痕迹,到处充满了烟火气与人情味。
连带她和小白的那份,也准备周全。
但最让她感动,最让她震惊,最让她意想不到的还是傅星樊专门为她打造的照片墙。
连接客厅与工作室的走廊,两面挂满了她的照片。
一张一相框,不带重样,精美又别致。
左边那面是合照。
比如,他们在陇川的第一次自拍。
比如,他俩同穿育成校服拍的学生照。
比如,他帮她系领结的暧昧姿态。
比如,共游玫瑰岛的双人抓拍。
比如,两人一起上下学、遛狗、参加活动、嬉戏的同框照。
比如,他们的第一次同床共枕。
比如,他为她动怒挥拳留下勋章的吻手照。
比如,她身穿甲胄、手持宝剑调戏他的后台照。
甚至连十六岁生日那晚的“恶作剧之吻”也赫然在列。
右边那面是单人照。
她的每一场比赛。
每一次夺冠。
每一次新闻。
每一次活动。
甚至媒体披露的训练图、广告拍摄采访花絮、杂志剪图……
一次不落。
五年间,从未间断。
独自漫步在回忆的长廊里,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面宛若幻灯片似的在眼前闪过。
徘徊、倒放、重温、缅想……
点点滴滴,恍如梦寐。
反反复复,思潮起伏。
看着看着,她忽然产生了一种他们明明不在一起却不曾分开的错觉。
午夜梦回,辗转难眠时,她总是望着天上的星星,怀念过去的种种。
殊不知,在夜深人静之际,他也曾映着灯火,对着相框,睹物思人。
时空错位,两条平行线,看似不相交,各自忙碌。
实则彼此惦念,藕断丝连。
茫茫人海,天各一方,他们却情不自禁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迂回前进,最终再度交汇。
谢天谢地,两个人都没有放弃。
上天垂怜,她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但愿短暂的分离,真的能换来了更长久的陪伴。
这次,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我是傻瓜,你何尝不是呢。”梅瑰将毛巾叠成长方形,放在傅星樊的额头上,回撤时,半曲的食指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尖,“大傻瓜!”
冰凉扩散,昏睡中的傅星樊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卷睫轻颤,如蝶如翼,仿佛一触即飞。
梅瑰趴在沙发边,握起他的手,小声安慰:“别怕,降温的。”
温言软语,犹如一剂救命的良药,随风潜入傅星樊的耳中。
浅浅扩散,他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似是听懂了。
“乖,很快就没事了。”梅瑰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手背,宠溺地蹭蹭。
肌肤摩挲,温度传递,互相感染,他指尖的茧子似乎比从前更重了。
这些年,他一定过得不轻松。
目光游弋,闪烁的视线循着细碎的星光,缓缓落到他半明半暗的面庞之上。
初见时,她十五,他二十二。
分开时,她十八,他二十五。
重逢时,她二十三,他三十。
三年又五年,他竟迈入了而立之年。
可他的模样却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是岁月特别优待他,才舍不得在他眉间眼角刻下印痕吗?
不!
那些历经岁月洗礼的沧桑与苦痛痴缠,一定烙在了他的心上或是其他地方。
只是旁人不易察觉罢了。
“对不起,我不该逃跑。”梅瑰微微侧身,歪过脑袋枕在他身边。
近在咫尺的距离,平视的角度,相同的呼吸频率,让她们之间的隔阂瞬间消失殆尽。
倾心凝望,以目色描摹他的轮廓。
微翘的嘴角,褶皱丛生的唇瓣,衔满克制。
鼻如刀削,似一把悬立的锋刃,又似一座崎岖的山峰,令人无法轻易接近又高不可攀。
噏笑舒颦,眉宇间藏不住的忧思,化不开的疲惫。
蹙眉弯弓,疏密间似挣似扎,似悲似伤,沿着竖纹沟壑蔓延,渐渐隐入双鬓。
是做噩梦了吗?
梅瑰鼻头不禁一酸。
泪意上涌,泛滥成灾。
她慢慢阖上眼睛,任由情绪释放。
颗颗晶莹,划过双颊,无声坠落,最后跌至他的掌心,沿着经络,悄然绽放,蕴出一朵朵美丽而圣洁的花。
幸福,如约而至。
忧伤,如影随形。
于酸涩中品尝快乐,于惆怅中体味甜蜜,于暮凉中享受温馨。
自相矛盾却叫人欲罢不能。
梅瑰伸出另一只手,守在一旁的狗子主动凑上前求摸。
两边都是她的至亲至爱,都是她的守护神。
缺失的那一方终于归位,好像回到了从前。
“睡多久都没关系,我和小白会一直在这陪着你,再也不离开。”她直起身子,靠着狗子,眼含笑意,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不要!”醉梦中的人仿佛不太乐意,他大声疾呼,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跟僵尸似的。
毛巾飞了出去,砸在梅瑰和小白身上,害她们吓了一大跳,她也迫不得已松开了他的手。
“梅梅……不要丢下我……”
“梅梅……不要走……”
夜色渐暗,视线一片模糊。
傅星樊睡得昏昏沉沉,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惊慌失措中,他两只手无处安放,左扑右抓,像只没头的苍蝇。
“我在这,我在这呢……”梅瑰顾不上毛巾,赶紧绕到他跟前,捉住他的手腕,柔声安慰,“别怕,我没有走,我不会丢下你。”
“可是我看不见你?你在哪儿呢?”
“我就在你面前。”
傅星樊的手紧紧地攥着,梅瑰一点一点将拳化作掌,让他的手能够摸到自己的脸。
甫一接触,柔软与湿润并存的手感,使得傅星樊心生抵触,从而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梅瑰猛地反应过来,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擦眼泪。
然后,以诱哄的语气对他说:“现在好了,你再摸摸看。”
斑驳的泪痕不见了,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熟悉的轮廓,熟悉的触感,跟印象中的完全吻合。
傅星樊的指尖贪恋地游走其上。
从颧骨到下巴,再从下颌至眼角。
接着沿着额头一路向下,掠过眉心,滑过鼻峰,停留在Q弹的唇瓣之上。
“真的是梅梅……真的是我的梅梅……”
寻得慰藉,傅星樊空虚已久的心,霎那填满。
他僵硬的脊背,倏地坍塌下来,却迟迟不肯松手。
大掌捧着她的脸,如获至宝,喃喃自语。
“是,我是你的梅梅。”梅瑰点点头,破涕为欢。
“我……刚才梦到你和黎初走了,我怎么喊,你也不回头。”
“我在呢,我在呢。”
“我怎么追也追不上……我怎么抓也抓不住……”傅星樊的脑袋垂得很低,他突然抽回双手,顿在半空,掌心向上,十指弯曲,颤抖不已。
“我……”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梅瑰试图上前安慰,却被傅星樊连珠炮式的发言给打断了。
他语速极快,对方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
她便愣在那静静地听他倾诉。
“我不该那么着急,我不该那么唐突,我不该故意吓你。”
“小雪说,求婚这种事只能男人主动。”
“五年前,我就该先跨出那一步,而不是让你来承担那些。”
“我曾经以为我们能当一辈子兄妹。”
“可我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当初带你回来时,不,或许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潜意识大概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然而,我一直不敢承认,我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害你白白受了五年罪,害我们白白分开了五年。”
“如果你愿意,我会用我的下半生作为补偿。”
“当然不是指结婚,可以先从交往开始,对,先交往。”
“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傅星樊的脑子忽地断了信号,闪着雪花点,一个字、一个画面也浮现不出来。
视野与意识双双陷入混沌的黑暗里。
他慌忙抬眸,东张西望。
失去焦点的瞳孔,深邃透亮,却蕴满无助与阴翳。
懵懵懂懂。
跌跌撞撞。
兜兜转转。
像极了迷路的孩童,为了回家,为了找到方向,不惜歇斯底里,甚至飞蛾扑火。
“我愿意!”
语无伦次的深情剖白,让梅瑰的心灵深受震撼。
她不管不顾地投入傅星樊的胸膛,紧紧地抱住他。
“结婚也好,交往也好,我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