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雌狮187
“花斑熊?”教皇从胸膛里发出了笑声:“真的吗,克莉斯?”
“真的,”克莉斯道:“而且这种熊比一般的棕熊要聪明一点,但也仅仅是有限的聪明,它的聪明表现在它有时候并不袭击人类,而是将人类带到蜂巢之下,示意人类为它采蜜吃。”
“听起来受益的是这头熊,”教皇就道:“那为什么说它仅仅是有限的聪明呢?”
“因为它不知道人类的确可以摘下蜂巢,”克莉斯道:“但会选择将蜂巢扔给它,这样在它被蜜蜂叮咬的时候,人类就可以将它杀死,最后还可以收获蜂蜜。”
“一举两得,”教皇评价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那个侍女曾经有个真知灼见,”克莉斯沉默了一下,道:“在我总是接连遭遇刺杀、胁迫、侮辱和背叛之后,她告诉我我的问题在于始终不能狠得下心来,很多事情没有两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都在于我必须要正确地震慑他们。”
现在兰蒂已经是第二次挑衅了,克莉斯清楚以她的尿性,大概率在背后还有一些后手,就像她当初挑唆侍女们告发自己一样,克莉斯现在确实尝到了自己因为犹豫不决造成的苦果,如果当初她用更严厉的手段收拾兰蒂,那就不会有今天。
“这一次,我要先发制人,”克莉斯敲了敲窗台,绿色的玻璃像青翠的苹果芯,但这是来自夏娃的毒苹果:“我总要学聪明一点,不会再给别人害我的机会。”
“听起来你成竹在胸。”教皇不知怎么,语气似乎有些满意。
“我仍在思考,”克莉斯却摇了摇头:“比如自始至终,我都不应该有一个竞争者,我本就是凯特莱蒂斯当之无愧的、唯一的继承人,我的母亲并非女巫,也没有犯下罪孽,我的父亲是老国王的嫡长血脉,为什么我一直得不到属于我的东西?”
“你可以成为凯特莱蒂斯的王,”教皇忽然道:“等等,你是在……”
“寻求教皇陛下您的支持,”克莉斯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我不能像国王一样一开口就许诺一个阿基坦国作为报答,但我将衷心感谢您,如果您支持我成为继承人的话。”
“黄金馅饼。”等了一会儿教皇没好气道。
黄金馅饼在这个时代就等于‘空头支票’,一个人许诺另一个人好处却没有实现,就仿佛许诺可以用黄金铸造一张大饼,然而实际上手上连一个铜盾都没有。
“我必须要得到好处,”谁知教皇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克莉斯的甜言蜜语扰乱心神:“必须。”
“好吧,”克莉斯想了一下,“匈西山谷有一支拥有骑兵力量的强盗,他们盘踞在山中,劫掠白糖,以及给教皇上供的贡品,多次扫了您的面子……我许诺我上台之后将招安他们,将白糖重新奉为您的贡品。”
“不痛不痒,”教皇评价道:“这群散兵游勇在我眼中根本排不上号,我的面子不是通过白糖体现的。”
“那您想要什么呢?”克莉斯问道。
她的心中却在想,教皇应该并不知道这群骑士的真实身份,他也应该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招揽这些人,就像他不知道那天流星降临的时候她许下的愿望一样。
“上次你请求我不要答应国王的要求,为此我损失了一个阿基坦国,”教皇的语气很微妙:“这次你又有了新的祈求,两个加在一起……我只要你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克莉斯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在将来的某一天我摘下面具的时候,”教皇语气出乎意料地轻浮:“你要过来亲吻我的脸。”
“……”克莉斯:“!”
“天啊,小姐,”劳拉本来兴冲冲地等待克莉斯的到来,但当她看到了克莉斯的脸,这让她发出了惊呼:“你的脸!”
“怎么了?”克莉斯道,她感到自己似乎有点气喘。
“红得像天边的火烧云。”劳拉评价道:“一定是外面的热气浮上来了,她们说下个星期宫廷才有冰块供应。”
克莉斯快速拍了拍脸,试图将注意转回来:“什么事,劳拉?”
“哦对,小姐您预料对了,”劳拉立刻开启了分享信息模式:“宰相丕平坚决反对国王娶那个女人,他和国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据说他建议国王娶一个其他国家的公女,国王说再娶另一个女人不一定能怀孕,而眼前就有个怀孕的女人,您猜丕平怎么说?”
“他说那个女人的孩子怎么就能确定一定是国王您的呢,他建议国王好好查查那个女人的来历,”劳拉幸灾乐祸道:“国王气得拔出宝剑,最后侍卫们冲进去将他们分开了才作罢。”
她说完之后擦擦嘴巴,却看到克莉斯沉默的面容。
“……上帝啊,”劳拉忽然福至心灵:“难道真的?!”
“算算日子她骗了国王,如果没有鬼,她为什么隐瞒日子,”克莉斯道:“今天我只不过试探了一句,她跳起来用果盘砸我。”
“天啊,天啊,天啊,”劳拉捂住嘴巴:“所以她真的怀的是野1种……!”
“安静,劳拉,”克莉斯忽然觉得悲伤的应该是自己:“她怀的好像是我的亡夫康斯坦丁的孩子,鉴于我的身份是康斯坦丁的亡妻,那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似乎还要管我叫妈。”
这一定是个马基留的笑话。
劳拉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好半天才好些了。
克莉斯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和丕平见面——这个王国中最大的权臣,这个曾经最先发起对曼涅夫人的指控,并且直接迫害死她的男人,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是克莉斯的仇人。
同样的,他反对她的继承权,在国王面前诋毁她,甚至派了普鲁斯这个亵渎者去阿基坦,专门给克莉斯制造麻烦和恐吓。
毫无道理,一切都毫无道理。
曼涅夫人和克莉斯,从未跟他结怨。
直到看到安妮王后的死亡,那表现反常的丕平——才让克莉斯有了一些明悟。
玩伴,王后说她小时候有个玩伴,是平民出身,她讨厌他的出身,但一边嫌弃他的出身,一边享受他的陪伴。
“从平民坐到了宰相之位,”克莉斯从树荫之下走出来,停在了丕平面前:“在整个欧洲,您都是头一人。”
“这是个战绩,但我认为命中注定,”丕平淡淡道:“小时候我确定自己将来会成为宰相,我以此自居,人们都问我要怎么做宰相……”
“您告诉他们,也没有人教一个国王怎么做国王。”克莉斯道。
丕平沉默了,“没错。”
所以故事之夜中,第三个故事的原型就在这里。
“卡奥斯成为了宰相,为他一举点醒了国王,剿灭了那群女巫,”克莉斯道:“那人们并不知道,卡奥斯居然爱慕王后……果然故事总是差一点精髓。”
同样克莉斯惊奇地发现,在日光下,丕平矮小的个子却投射了一个高大的影子,甚至像一头猛虎,露出五彩斑纹,积蓄着愤怒的力量。
“你打算用这个来要挟我吗?”他冷冷道。
“不,”克莉斯走到他面前:“为什么赫拉总是充满妒火,为她的丈夫四处拈花惹草而愤怒……有人说,这是女性的觉醒,她发动过叛乱,但被镇压,证明她不是没有反抗,只是无法脱离她的丈夫……我没有这种约束。”
“你胆子很大,你直到你在干什么吗,”丕平冷冷地注视她:“你在挑唆我背叛国王。”
“如果您愿意看到整座宫廷摘下她的画像,”克莉斯道:“挂上那个新王后的,那您大可不必理会我,任由那个女人占据她的宫廷,获得她的后位,然后让她像风一样消散,仿佛从未来过……就像你当年对我的母亲做的那样,丕平,你欠了我,要还的。”
丕平像个僵硬的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很久之后克莉斯听到他的声音:“……国王的亲信,宫廷的侍卫长拉卡,曾经是弗里曼伯爵的骑士,你得赌他的心里还有没有对伯爵的忠诚。”
克莉斯眼睛一亮。
“但我不会有任何举动,”他道:“你失败了,我还会落井下石。你的确令人惊讶,克莉斯小姐,你以前在宫廷呆了五年,我认为我从未在你身上观察到任何杰出品质,你没有你母亲的容貌、智慧,也没有你父亲的豁达、勇敢,我发誓你和宫廷的猪倌儿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对自己命运的无知麻木,就是这种无知,让我对你鄙薄唾弃,并且放你回了博尼菲。”
原主确实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品质,克莉斯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这证明我全部的聪明才智没有看透一个人,”他道:“你骗过了我,已经证明了一切,你拥有那种东西,那些我曾在你父亲身上见过的东西,在国王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拥有,但他渐渐暴露他的本性不能支撑这种品质,当狮王年老的一刻,它就要接受年轻雄狮的挑战,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我是个雌狮。”克莉斯呲了一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