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还带这么告黑状的？

　　“不是。”林序和盛星燃视线相交，毫不退让，“但是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盛星燃移开了视线。他垂下头，林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简单的一个字，“好”。

　　那个字里没有了戾气，也没有气恼，像是带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沉，而深。

　　盛星燃挺拔的身形离开了病房，林序关上门。

　　他不想去分辩清楚盛星燃的情绪。

　　他只想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

　　林序过了三个很安静的住院日。

　　大概是大人们都叮嘱过崽崽，最好让林序好好休息，不要打扰，所以崽崽这几天都是在儿童院规定的晚饭后，可以使用电话手表的三十分钟里给他电话。

　　崽崽也没抱怨那天盛星燃没有完成“照顾序序爸爸并合影”的任务，只认认真真的和林序说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叮嘱他好好休息，却也没有闹着要来医院。

　　盛星燃理所当然地也没有再次出现。

　　医生终于签字同意林序周六出院。

　　出院那天，等到叶沁沁办好了手续，已经到了快晚饭的时间了。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叶沁沁笑：“哥，终于能回家了，恭喜。”

　　林序点点头，正要说话，他们十米处的一辆车忽然闪了闪灯，又按响了喇叭。

　　接着崽崽打开后座的车门，一边欢叫着“序序爸爸”，一边噔噔噔地向林序跑过来。

　　林序怕他摔跤，又怕停车场忽然来车，忙也跑着迎过去，一把抱起了崽崽：“停车场随时都会有车经过，不可以在车道上跑，很危险的，星燃爸爸没有教你吗？”

　　崽崽跑下来的那辆车的驾驶座，玻璃降了下来。

　　带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的盛星燃冷冷一句“教了，但是拦不住他”，落到了林序耳朵里。

　　上了盛星燃的车，崽崽贴着林序坐在后座的左边，叶沁沁坐在右边，小声说：“崽崽说要来接你，我以为是林风来送他来，没想到盛星燃来了……哥你别不高兴啊。”

　　林序抬起眼，状似无意地瞥向车前的后视镜。

　　带着墨镜的盛星燃正襟危坐地开着车，像是跟后座的三个人隔着不同的空间。

　　“序序爸爸不高兴吗？”崽崽敏感地问。他伸出手揽住林序的脖子，“那崽崽亲一下，序序爸爸就会高兴了吧？”

　　“我没有不高兴，不过还是想崽崽亲我一下。”林序指一指自己的右脸颊，露出期待的表情。

　　崽崽便清脆地“吧唧”一口，然后欢快地：“星燃爸爸刚才也不高兴，我也是这么亲了星燃爸爸一下，他就开心啦！”

　　林序终究没有问出“星燃爸爸为什么不开心呀”这句话，他转而问：“那崽崽开心吗？”

　　“一半开心！”崽崽说。

　　“为什么是一半呀？”

　　“星燃爸爸！”没有回答林序，崽崽却忽然扬声叫起了正在专注开车的盛星燃，“今天熊熊说，你有女朋友的，你女朋友不一定会喜欢崽崽，是不是真的呀？”

　　盛星燃一脚刹车，平稳地在红灯前停下。

　　他抬起手，扶了扶墨镜：“假的。”

　　“真的是假的吗？”崽崽不放心，“熊熊还说你女朋友可漂亮了，和你在电视里还有亲亲呢！”

　　“那是演戏，是星燃爸爸的职业呀。”盛星燃又扶了扶墨镜，“真的是假的，我没有女朋友。就算以后有女朋友了，我女朋友也会最喜欢崽崽的。”

　　崽崽满意地点点头，小眼睛里放出了开心的光亮。他的思绪很快又转到另一件事上了：“马上要六一节了，老师说了，六一节，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节日！序序爸爸，你上次说可以开房车带我去旅行的对吧？”

　　“对呀。”林序答，“六一那天我什么工作都没接，不信你问沁沁姑姑。”

　　“好耶！”崽崽举起小手做欢呼状，“星燃爸爸一起去！”

　　绿灯亮起，盛星燃松开了刹车：“我很想去，而且我也特意把六一那天的时间都留空了，但是，我不能去。”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而去，崽崽委委屈屈地问：“星燃爸爸不想过六一节吗？”

　　“想过呀。毕竟六一节，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节日呢。”盛星燃一个漂亮的动作，车子向右转了弯，林序被转向的离心力带得微微倾斜，盛星燃的话也同时落下，“可是，序序爸爸不愿意和星燃爸爸一起玩。”

　　“啊？”崽崽瞪大眼睛，看向林序，一脸仿佛家庭的幸福完整程度受到了冲击的震惊。

　　林序也瞪大眼睛，看向后视镜里依然正襟危坐的盛星燃：还带这么告黑状的？

　　盛星燃这心智，也是该去过六一了吧！

　　.

　　林序到达洲际酒店28楼的恒温泳池时，只看到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毕竟洲际酒店一楼和顶楼都各有一个无边泳池，原本28楼的恒温泳池是在两个无边泳池被住客和泳客追捧后要废弃掉的，但是酒店的营销经理脑子够灵活，想到保留下恒温泳池给对个人隐私需求度高的会员使用反而是酒店更核心的价值所在。

　　也难怪盛星燃会带崽崽来这里游泳。倒不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个人隐私，更多的是想保护崽崽，不让他曝光在公众面前，被不相干的人去用放大镜看他的身世，他的生活。

　　恒温泳池里只有八条50米的泳道，林序一眼就看到了崽崽和盛星燃。

　　盛星燃穿着深蓝色的平角泳裤，紧实的腹肌和人鱼线一目了然，他微微俯身，用手臂托着崽崽，让崽崽练习手脚同时划水，笑容灿烂得几乎炫目。

　　虽然自认为自己的肌肉和线条不输给盛星燃，林序还是觑眼多看了一会儿。

　　盛星燃这会儿也发现了林序，他用一只手托住崽崽，抬起另一只手，远远地对林序挥了挥。

　　水珠扬起，在泳池明亮光照下炫出一片七彩，跟偶像剧似的。

　　林序也抬起手挥了挥，算是做了回应。

　　他没打算走近，于是在泳池边摆着的沙滩椅上坐下来，安静地看着盛星燃教崽崽游泳。

　　这倒是他第一次认真去观察崽崽和盛星燃的相处。

　　虽然很多时候，林序觉得盛星燃自己就是个中二兮兮的孩子，带着崽崽的时候可能更像哥哥弟弟一块儿热闹玩耍而已。但现在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客观观察，林序又觉得，盛星燃该严厉时严厉，该鼓励时也会鼓励，还是有点小爸爸的样子的。

　　看了一会儿，林序又有点昏昏沉沉泛起了瞌睡。直到感觉到左右脸颊同时被湿湿的手掌贴上，他才被惊醒。

　　盛星燃带着崽崽，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各出一只手，把林序从睡眠里唤了出来。

　　看到林序睁开眼，崽崽笑着抱住了他：“序序爸爸，我今天学会蛙泳了，我能游五米！”

　　“崽崽好厉害。”抱着崽崽，林序打算从沙滩椅上站起来。

　　没想到沙滩椅的底座是软布，重心没有明确的落点，他凭借膝盖的力量站起来一点，又不可抗地重新跌坐了下去。

　　盛星燃大笑着伸出手拉住林序的手腕，让林序借着他的力调整好了重心，站了起来。

　　他顺手又从林序手里接过崽崽：“我带他去洗澡，你到行政酒廊等我一会。”

　　“哎，”林序叫住盛星燃，“你说有事要商量，什么事？”

　　“你不说今晚没工作了？那先等我们洗完澡再慢慢聊。”

　　盛星燃走出两步，又回头：“你是不是又低血糖了？晚饭有没有好好吃呀？带糖没？要不我去给你找找？”

　　“不用。”林序摇头，“就是刚醒，还没缓过来，一会儿就好。”

　　盛星燃很不放心的样子，追问：“真的吗？不舒服要说。”

　　“你快带崽崽去洗澡吧。”林序啼笑皆非，还好这里没什么人，不然看盛星燃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说不定以为他生活不能自理呢。

　　“好吧。”盛星燃抱着崽崽走了，边走还边把小爸爸的人设贯彻到底了一般，嘱咐说，“行政酒廊，好好坐着等我。”

　　“知道了。”林序小声嘀咕，“但是我比你大，三岁。”

　　盛星燃很快就来了行政酒廊。

　　林序选了个落地长窗边的位置，要了杯气泡水，端在手上微微晃着，修长的手指间有透明水晶杯外壁上沁出的水珠滚动，他眉目舒展地看远处渐次亮起的城市灯火，半边脸被酒廊的光沿着脸颊线条打亮，另外半边脸沉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两种感觉过渡得自然，既有诱人探究的神秘，又有一览无遗的坦然。

　　这种特别的感觉让盛星燃感觉，很林序。

　　他走过去，走到林序身边时，轻轻拍了拍林序肩膀，停下了脚步。

　　林序将头微微后仰，看到盛星燃，淡淡笑了笑：“来了？崽崽呢？”

　　“他有些累了。”盛星燃走到林序对面的位置坐下，举手呼叫服务生，“我请林风来送他回儿童院了。”

　　要了和林序一样的气泡水，盛星燃又说：“今天还一直念念不忘六一要开大房车和你去露营呢。”

　　提到露营，林序才想起他和盛星燃之间若有似无的小小不愉快，但看盛星燃主动约他来，又完全没有任何芥蒂的样子，林序也不打算旧事重提。他直接问：“你说有崽崽的事情要和我商量，到底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