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59

　　两人来到大殿前的台阶上，沉渊扶着她坐好，轻轻道，“开始了……”

　　他的话音淹没在陡然炸开的烟火中。

　　殿前空旷的地面上方，烟火在深沉的夜空中前仆后继地炸开，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然后又如流星一般坠落。

　　七色互相映衬，异常美丽。

　　纤纤看着震撼人心的烟火，一时间有些怔，心中沉重情绪似乎随着炸开的烟火消散了不少。

　　她不自觉说道，“一点也不热闹啊……”

　　沉渊原本专注盯着纤纤的侧脸，见她侧脸光影流转，明明灭灭，心中柔软，蓦地听到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回过神来，“什么热闹？”

　　纤纤转过头来，“这里太空旷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好看是好看，却太冷清了。”

　　沉渊有些不理解，“冷清？”

　　纤纤脑补出万人空巷的场面，连带着语气也轻快些，“好东西就要大家一起分享啊，这样才有气氛。甚至有时候，气氛比好东西本身还值得回忆。”

　　沉渊又问，“气氛是什么？”

　　纤纤一顿，忽然想起他是恶灵，不懂这些美好的事物，遂悻悻道，“没什么……”

　　沉渊见纤纤忽然丧气，努力去理解纤纤的话，“怎么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想要许多人陪你一起看吗？”

　　纤纤扭头看向夜空，“差不多……”

　　沉渊笑起来，“这有何难？我把他们都抓过来陪你看……”

　　纤纤被他若无其事的语气惊到，急忙打断道，“不是这样的！”

　　沉渊低头去看纤纤，“那是怎样？”

　　纤纤努力解释，“你把他们抓过来，他们是害怕的，那种情绪下怎么会高兴地看烟火呢？我说的气氛是大家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沉渊静静看她，没有说话。

　　眼见烟火已停下来，纤纤忽然问道，“你的狐耳，可以藏起来吗？”

　　沉渊疑惑，“怎么？”

　　“我们出去感受一下，如何？”

　　他心中忽而一跳，“可以藏起来。”

　　他又想起近日周边被自己屠掉的城，不动声色道，“不过周边的人都跑光了，我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看。”

　　沉渊头上的黑色狐耳动了动，然后消失不见。

　　纤纤新奇道，“原来这么简单啊。”

　　她又上下打量一番沉渊，笑道，“这样就不会被看出来了。”

　　沉渊也轻轻笑起来，“现在就去？”

　　纤纤看了看天色，问道，“今日有些晚，我们过去还要一段时间，不如明日？”

　　沉渊眼中温和之下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说好了，明日我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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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豫自火刑后，也随之出了临安城。

　　此刻他站在营外，看着临安城中央此起彼伏的烟火，神情复杂。

　　身后有身着铠甲的人跪求道，“皇上！那怪物近日接连屠城，眼下竟还在城中大放烟火取乐，实在嚣张！”

　　东方豫仍是看着临安城的方向，轻轻摩挲手上的扳指，“陆卿以为，该当如何？”

　　“那怪物力量诡异，但也并非不死之身。皇上若举国之力，应当得以一拼。”

　　东方豫淡淡道，“举国之力过于冒险，且不说藩镇，外敌也在虎视眈眈。”

　　身后之人急道，“可若等怪物将城池一座座屠杀下去，便真的再无还手之力了！”

　　见东方豫不语，那人催促道，“皇上！”

　　东方豫低下头，良久，缓缓开口，“且再等等。”

　　他想起那个少女，她说为救城中百姓而来。

　　火刑第二日和第三日，怪物照旧屠城，第四日和第五日却忽然没了动静。

　　第五日入夜竟在城中放起烟火。

　　他不确定怪物安静的两日是否与纤纤有关。

　　但他可以再等等。

　　若怪物再出手，他便调兵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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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带着纤纤来到了南国边境一座小城。

　　这里离都城临安有好一段距离，沉渊做的血腥事虽暂未波及到这里，但消息却早已传了过来。

　　眼下城中正是众人在放天灯祈福。

　　沉渊抱着纤纤在城中一处轻轻落下，此刻他已藏起狐耳，俨然与人类无异。

　　边境小城不比都城周围恐慌，却也能见众人脸色担忧。

　　有人见沉渊与纤纤双手空空，主动递上祈愿灯，“公子，姑娘，一同放个灯祈愿吧。”

　　沉渊心中本不屑，却见纤纤温柔接过并递给他一盏，手微微一顿，不自觉接过。

　　祈愿灯被一盏一盏升起，照亮了暗沉的夜色。

　　沉渊捧着手中的灯，低声道，“有什么用？”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抬眼看向纤纤，见她已松开天灯，闭眼做许愿状，脸上神情温柔又虔诚。

　　纤纤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少女刚许完愿，她眼神带着美好期盼，周围祈愿灯的微光星星点点落入她眼中，轻轻跳动。

　　少女的脸颊衬在这一片暖光中，看起来也格外温柔。

　　她身处人流中，是说不出的和谐。

　　少女眨眼，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沉渊回过神来，低声道，“没什么……”

　　说完手一松，他那盏祈愿灯也缓缓升入空中。

　　他心中忽然有了奇异的思绪。

　　此情此景，大约就是气氛。

　　他一向以旁人痛苦为乐，可今夜看着少女，内心却异常平静。

　　纤纤不该与血腥为伍，他想。

　　二人正随着人流缓缓走动，人群中却有人尖叫起来。

　　“是那个妖女！”

　　纤纤心里一慌，循声看去，就见到一人夺起街边的火把，向她扔了过来。

　　火把在空中翻转逼近，纤纤被吓得忘了做出反应，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火把冲她而来。

　　那火焰燃得旺盛，被风吹掉一点又立刻补上，像是带了那人无尽的恨意。

　　火把越来越近，却忽然被一道黑影隔开，消失在纤纤的视线之中。

　　她被沉渊紧紧抱在了怀中。

　　火把在沉渊后背炸开。

　　他抱得很紧，紧到纤纤能清楚感觉到他在颤抖，不知是他在怕什么，还是疼得厉害。

　　她仰头，正对上沉渊低头看她的目光。

　　他眉心微皱，眉目一片痛苦神色，却在看见纤纤担忧神色后，吃力地对她笑了笑，“有没有受伤？”

　　纤纤摇头……

　　没有……

　　他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她怎么还会受伤。

　　终归是他保护了她。

　　纤纤不忍心道，“你……伤怎么样？”

　　“无碍。”

　　他柔和的神情逐渐变得狠戾，语气也带上一贯的残忍，“他们竟想伤你，都应该去死。”

　　他腾出一只手正想发作，却猝不及防被纤纤握住。

　　她的手很小，握不完全，他只要轻轻一挣就可以挣开，但他却有些舍不得，只得停下动作问她，“怎么了？”

　　纤纤握住沉渊的手，语气带上哀求，“不要……”

　　沉渊沉默地看着她。

　　纤纤继续道，“不要杀人，放过他们好不好，沉渊。”

　　她轻轻道，“杀戮太多会引来天道，你若是为了他们而引来天道……”

　　“不值得的。”

　　沉渊身形猛地一滞。

　　他低声重复，“不值得？”

　　少女眼神有几分担忧，还有更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似乎每一次他想杀人，少女都会很紧张。

　　她是真的在乎他，还是……为了别的？

　　她是为那些人求情更多，还是替他不值得更多？

　　纤纤双手握上他的手，再次恳求道，“是，不值得。”

　　“所以，放过他们，我们离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