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3

  江懿平稳了呼吸,对着他的脸便啐了一口:“混账东西。”

  裴向云面不改色地垂下眼,低声道:“师父若是想来看关将军,只需和我说一下就好了,何必兴师动众,如此劳烦别人?”

  江懿面色一变,挣扎着便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知道什么?”

  “可师父实在冤枉学生了……”裴向云的眸中露出一丝委屈,像中了箭的野狼装作温驯的样子讨好猎人,“关将军被捕,学生根本不知情。师父若是有气,倒也不必对着我撒。”

  江懿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自己是为这个恨他吗?

  到现在裴向云居然还不明白他到底在恨什么。

  男人的胸膛滚烫而炽热,烫得江懿心惊肉跳,口鼻间悉数是他的气息,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你放开我。”

  “若是我再放开,师父又要逃走了。”

  裴向云的声音微低,似乎十分不满:“给师父的吃穿用度从未苛刻过,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闹什么?”

  江懿也不挣扎了,对他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

  裴向云许久没见老师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自打师生二人见面,不是冷嘲热讽,便是如现在般的兵刃相接,一时间裴向云多了几分惶恐,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我教了你六年,你带着陇西的情报投靠乌斯,现下又将我囚在屋里……”江懿说,“你学得很好啊。”

  裴向云抱着他向府邸的方向慢慢走去,听见这话时迟疑片刻,明白过来应该是江懿在骂自己。

  能听出来嘲讽了。

  江懿暗叹一口气,带着几分不甘与渴盼地回望身后的路。

  明明还差一点就能自由了,却仍是被这狼崽子嗅到了气味,叼了回去。

  “裴向云……”他轻声说,“你可曾真的存有几分善意?”

  裴向云垂下眼:“学生只对师父存有善意,旁人无所谓。”

  他只需顾好老师就可以了,其他人也并不重要。

  这一路上少不了人好奇看过来,可一瞥见是裴向云,顿时作鸟兽散,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一些闲散的窃窃私语顺着风被吹到江懿耳中。

  他不出所料地听见了那些关于自己身份的议论,有鄙夷也有好奇,甚至不乏带着遐想的暧昧语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文人大多都脸皮很薄,如今被人当面揣测自己与裴向云的关系,他浑身都不对劲,恨不能就地自尽。

  但裴向云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府邸的乌斯侍卫早已齐齐跪了一地,似乎在为没看好江懿而谢罪。

  裴向云抱着江懿进屋,温声道:“师父,你是从哪出去的?”

  江懿蹙眉不语,身形踉跄了一下。

  裴向云要来扶他,却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手背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一片安静的府邸中格外刺耳。

  那些侍卫将头垂得更低,生怕碰了钉子的主帅看自己不顺眼杀了。

  裴向云面上的神情一滞,自顾自继续道:“哪怕是我,也从未发现这处府邸还有暗门。所以我将人带来了,我们当面聊聊,他为何要把你放出去。”

  他的声音中多了些恨与报复的快感,听得江懿心中一惊,刚回过头,便看见两个全副武装的乌斯士兵压着一个人进了屋。

  那人被粗/暴地五花大绑起来,嘴里塞了块布头,半边脸都肿了,看见江懿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却挨了那士兵一脚。

  是阿年……

  原本白净的少年现下脸上青紫交加,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很疼。

  江懿面色发白,猛地抬头看向裴向云:“你什么意思?”

  阿年口中的布块被人拽了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声音尖锐而绝望:“洋狗子!洋贼!你不得好死!”

  裴向云微微扬了扬下巴。

  那个押着阿年的乌斯士兵心领神会,伸手捏着阿年的下巴往下一拽。

  少年痛苦得自胸腔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双目猩红,死死地看着裴向云。

  可偏偏当事人的情绪却没有半分波动,似乎只是做了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决定,而非将一个人的下颌活生生卸了。

  “师父,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裴向云轻抚着手上的扳指,语气像是在聊家常一样轻松,“谁帮你逃走的?你是从何处逃走的?”

  江懿的面色惨白,沉默半晌后才低声道:“把他放了。”

  “把他放了?”

  裴向云瞥了眼倒在地上颤抖的阿年,眸中俨然闪过一道嫉恨:“师父,你在为他求情吗?”

  站在阿年身后的乌斯士兵闻言抬脚,狠狠地踩上阿年的手。

  江懿微微阖眼,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回想起被俘乌斯时受的严刑拷打。

  只不过被折磨的人换成了现在这个无辜的少年。

  “裴向云,够了。”

  江懿动了动唇,艰难道:“和他没有关系,你放了他。”

  裴向云眉头动了下,手倏地攥紧了椅子的扶手,几乎要将它生生捏断。

  他正为老师要离自己而去伤心,可老师却如此在乎一个刚相处了三四天的小厮。

  裴向云嫉妒得发狂。

  大抵人总是这样。在得到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可一旦失去了,又发了疯地渴求与争夺。

  “我教过你动私刑吗?教过你倚强凌弱吗?”江懿轻声道,“我不记得我教过。”

  “呃……”裴向云看向他,忽然有些语塞。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与老师之间那道沟壑变得更大了,却有些无所适从,完全不清楚该如何将这道沟壑填补上。

  “若我一心求死,你也拦不住吧?”

  江懿慢慢移开目光,不忍看匍匐于裴向云足下,痛得一声也发不出的少年。

  遇见裴向云的时候,他也和阿年的年岁相仿,满身的伤痕,唯独一双眼亮得吓人。

  可过了这么些年,那个曾被排斥欺侮的人终究还是亲手欺侮他人。

  江懿忽然觉得很累,也觉得很没有意义。

  他为之奋斗数年的东西——大燕也好,悉心教导的学生也罢,要么分崩离析,要么面容陌生。

  很失败……

  裴向云轻轻舔了下唇:“我确实拦不住师父一心求死,可若是让关雁归和他死在你之前,你也是拦不住的。”

  “你用他们二人威胁我……”江懿说,“你现在倒是聪明得很。”

  裴向云抬手拭去他鬓角的汗:“不过是学生不想让师父走罢了。”

  江懿先前从未料到会有这样一天。自己用性命相逼,学生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就算他真的在裴向云面前自刎,这冷血的狼也不会有半分触动。

  何其失败,何其悲哀。

  “师父,我问你最后一遍……”裴向云似乎稳操胜券了,唇边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你是从哪逃出去的?以后还逃吗?”

第12章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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