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塞上行【1】311

  “将军,炊事班的兄弟问您怎的今晚没去吃饭?”

  一脸青涩的年轻士兵战战兢兢地撩开营帐的帘子,先给裴向云行了一礼:“这几日连夜赶路,兄弟们担心将军的身子,这才......”

  裴向云抬头:“我在写信,一会儿就去,让兄弟们不必担心。”

  写信?

  似乎是诧异的表情太过明显,裴向云笑了下:“怎么?我不能写信么?”

  那年轻士兵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是的,就是营中没几个兄弟识字,属下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将军也......是属下的错,请将军责罚!”

  “责罚你做什么?”裴向云端端正正地落下最后一笔,而后将信函封好交到他手上,“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信寄了。”

  士兵接过来瞟了一眼那信封上端端正正的“江丞相”三个字,不由得惊叹:“将军的字写得真好。”

  先前朝廷让裴向云做了这远征军队的将军时,有些先前没在陇西待过的老兵并不是很服气。

  在他们看来这将军既是空降,那八成是走了什么后门,再加上対方毛都没长齐,刚开始偶尔还明里暗里内涵过裴向云。

  可打了两场仗后,他们才发现这小将军有勇有谋,绝非燕都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公子哥儿能比的。

  老兵们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军营中又一向愿用实力解决问题,于是便心甘情愿地听这小将军的调遣。

  可年轻的士兵却和他们不一样。

  每个少年都做过加官进爵的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做那统领万军的大将军,是以将裴向云视为榜样,暗中模仿他的性格喜好,唯独一个每天早上起来抄经做不到。

  主要还是没文化。

  “我写得不算好。”

  裴向云轻声道:“我老师的字写得才好看,我只是在模仿他罢了。”

  那士兵没忍住好奇,问道:“将军的老师......是江丞相江大人吗?”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问完后忽然发现这年轻将军的眸子似乎多了几分亮色。

  “是江大人,”裴向云道,“你见过他吗?”

  “见过一次。”

  年轻的士兵摸了摸头:“几年前随爹娘去燕都做生意时曾和丞相有一面之缘,只不过离得有点远,看不太清。”

  裴向云了然:“那你觉得他如何?”

  “我......”

  他到底还是年轻,不会那些老油条官场上讲的话,只能支支吾吾道:“我觉得他......应当很好。”

  “自然。”

  裴向云唇角微翘:“老师一心向着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自然是很好的。”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那会儿我年少顽劣,多亏老师没有放弃,不然便没有现在的我。”

  年轻士兵肃然起敬:“真是令人感动的师生情谊。”

  裴向云摸了摸鼻子,面上有些发烫,自觉说得有点多了,轻咳一声:“你帮我把信寄出去,然后便去休息吧,根据探子的情报,今晚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这些日子他们一路从乌斯最边境的城池打了过来,已经很接近乌斯国都了。今日上午探子传来消息,说是乌斯君主亲自披挂上阵,率军一路北上,怕是打的将燕军拦截在半路的主意。

  裴向云没急着去吃饭,从书卷下取出一张地图,认真地将行军路上或许会遇到的特殊地形看了一遍。

  这张地图详细地绘制了乌斯边防与城池的位置,是那年密东王子第一次来陇西军营时塞给江懿的纸团。

  或许江懿已经没印象了,但这却是裴向云上次慌乱中翻找他桌案时发现的。

  密东前些日子发生了动乱。小皇子率亲卫军与皇兄宣战,那暴虐无常的君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地做了阶下囚,第二日被人发现死在了牢房中,额上多了个黝黑的孔洞。

  皇子喀尔科听说大燕这回是裴向云带兵,特意用汉文写了书信来,将发生的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批质地精良的火铳。

  若没有密东的帮助,或许大燕的军队这一路还不会这样顺利。

  裴向云将那张地图仔细折起来放好,眸色沉沉。

  乌斯君主御驾亲征,他品出其中好像有几分鱼死网破的意味。

  上辈子关于自己这便宜皇兄的回忆并不算多,悉数集中在他背叛老师逃离燕都之后。那会儿他总觉得皇兄対自己有种可怕的压迫力,让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対方一眼,只模糊地记得皇兄是纯正的乌斯人样貌,眉眼深邃,带着他们血脉之中一脉相承的暴戾。

  裴向云対皇兄没有什么感情,而在得知上辈子致使自己与老师阴阳两隔,在自己身体里下蛊的也是他后,対这皇兄倒是更多几分恨意。

  如果能杀了他的话,不仅大燕未来几十年内再无外患,自己算不算得上报了仇呢?

  ***

  四更时分,广阔深邃的天幕下只有马蹄“哒哒”飞驰而过的声音。

  裴向云的目光透过面甲,遥遥望向不远处的乌斯军队。

  两军対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一样的寂静。

  可这寂静到底是短暂的。

  一道尖锐的号角声刺破深夜的云翳,继而喊杀声骤然撕裂了宁和的表面。

  裴向云手中长/枪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略过那些乌斯士兵,直奔将领而去——

  隔着面甲,与自己容貌有三四分相似的人。

  他那皇兄似乎早就猜到有这一天,不惧不怵地迎上来,手中一把重剑狠狠地撞在了裴向云的银枪上。

  两人身下的战马俱嘶鸣一声,被那巨力震得向后退了几步。一边的士兵见君主遭袭,正欲来帮忙,却听他们的君主用乌斯话缓缓道:“不必,让本王与这多年未见的弟弟好生聊聊。”

  弟弟?

  他们从未听说过君上有一个弟弟,遑论一个为汉人效力的弟弟。

  裴向云脸色变了变,忍着心头的火再次迎上了那柄重剑。

  就是眼前的人挑拨离间,让他伤了老师的心,甚至让他险些数次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

  他的皇兄似乎在笑,问道:“果然混了汉人的血便是贱种。汉人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为他们卖命?”

  “你眼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竟只有‘利用’可言吗?”

  裴向云的声音有些哑:“你呢?你孤家寡人,成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有人陪你说话,有人真心爱你吗?”

  他许久不说乌斯话,语调断断续续地有些生涩。

  那年轻的君主讥讽道:“也便只有汉人会懦弱地需要旁人的陪伴与爱,能成什么大事?”

  裴向云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

  乌斯人本就崇尚武力与血统,恰好与汉人的儒家中庸之道相反。这是源于民族的思想差异与沟壑,是没办法用三言两语解释得通的。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这层不若没有的血缘关系,也没有那贯穿两辈子的恨意,裴向云应当不会如此强硬地反対他的想法。

  江懿曾教过他,待人対事要求同存异,千万不可以强迫旁人按照自己的愿想做事。

  可他偏生就要反抗自己这从小到大满心满眼皆是“利用”,甚至不惜対胞弟下手的皇兄,要告诉他这世间除了利害关系外还有其他让人欢喜的物事。

  银色长/枪与重剑与半空中碰撞,他们像两匹见了血的狼,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你赢不了我的。”

  他的皇兄声音冰冷,不近人情:“本王不清楚你如何将蛊虫驱了还能活着,只是你这苟活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裴向云只觉得虎口像要被生生震裂了般疼着,却仍舍不得放开手中的长/枪。

  这是老师给他的礼物,是老师找人帮自己打造的兵器。

  一股巨力撞在他胸口上,让他耳畔骤然嗡鸣一声,口中溢出一股温热腥甜的血。

  裴向云眼前发昏,险些被直接从马鞍上掀了下去。

  他急促地喘着气,抬手胡乱将口鼻间的血抹去,手都在发抖,莫名想起了上次守渝州城时,自己大抵也是如此狼狈。

  这回死了的话怕是就真的死了。

  可老师还没给他回信呢。

  纵然他寄出去七八封信,江懿一封也没回,可他还是执拗地觉得是老师在忙,早晚会收到老师的消息。

  还没收到老师的消息,老师还在等着自己。

  “裴将军!”

  从他身侧呼啸而过的士兵喊着他,生生将他从方才的恍惚中拽了出来,抬眸便看见乌斯君主的重剑已向着他劈了下来,

  他抑住翻涌上喉间的淤血,居然迎着重剑而上!

  対方的眼中似掠过了一道惊诧,却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裴向云要的便是这出其不意。

  长/枪在他手中挽了个花,擦着那重剑的边缘径直向乌斯君主刺去。而他身形一晃,用肩膀生生接了那一剑。

  刹那间,他半边身子都要碎了似的颤抖着,可右手上的力气却并未松懈,慢慢推着那□□深深刺进皇兄的胸口。

  那人的表情从惊讶变作慌乱,颤抖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你,你......”

  “我说过。”

  裴向云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腰板却挺得笔直,不知在向谁宣告:“我这辈子不会再输给你了。”

  □□骤然被他从那创口中拔了出来,于夜幕下挑起一串血珠,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颊上。

  他再也受不住那撕裂般的疼痛,闷哼一声,险些从马鞍上滚落下去,可心中却莫名炸开一阵狂喜。

  方才将长/□□入那人身上时,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阴霾好像忽然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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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你狗站起来了

  限定的双更掉落,明后天又要忙起来噜

  一时冲动开了个抽奖,but还没找到画球球人的老师,愁,我必在六月底之前找到!

第159章 塞上行【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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