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und

  二十还是第一次看到主人带着一身血回来,他脸色惨白一言不发,一回房就翻出药箱,褪去上衣靠在床上,小心地给自己擦拭伤口。

  那伤口就在魔法炉心旁边不到一寸的距离,只要再偏一些,黎结束的就不只是自己的职业生涯了,他的小命也就宣告完结了。

  二十急得上蹿下跳,奈何自己只是只鸽子,没办法给主人搭把手,倒是黎异常冷静,哼都没哼一声,擦拭完之后涂上药粉,然后用白纱将伤口包扎好,期间还用眼神警告二十不要吵闹。

  二十被他瞪了一眼不敢动了,乖乖立在他床头上看着他的动作。它觉得有点奇怪,黎这伤口又窄又深,不像是怪物的利爪所为,倒像是剑伤。

  难道那庞然大物还会用剑?还是说主人太笨把剑插进了自己胸口?

  它思来想去觉得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而它思考的过程中黎已经包扎完毕了,二十本想嘱咐他乖乖躺着休息,他却披了一件干净外袍,提上药箱就要出去。

  “主人,你要去哪儿?你现在需要休息!”二十见状,急忙用爪子抓住黎的衣领,把它那不要命的主人往回拽。

  黎听不懂它的鸟语,却难得地领会了它的意图,回头冲它一笑:“这点小伤根本不用担心,我还有个要去的地方。”

  于是,昼的大门再一次被粗鲁的白魔法师叩响:“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那薄薄的门板承受不住白魔法师的屡屡摧残,随着黎拍门的动作不断发出类似哀鸣的“咔哒”声,昼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回应:“你还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包扎。”

  黎略带愠怒的声音响起,昼就知道果然没逃过他的眼睛,黎最后那一剑,也并不是他不小心才射偏的。

  “……我没关系,你回去吧。”昼闭上眼睛冷声回道,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拒绝了,他实在不想让黎看见自己此时的丑态。

  显然,有备而来的白魔法师并不那么好打发,下一刻,可怜的门板就被人用暴力轰开。门板尽职尽责的凄苦一生宣告完结,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一片浮尘之中,身披白金袍的白魔法师同阳光一道闯了进来。

  黎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魔法袍。

  突如其来阳光太过刺眼,加之白魔法师的身体突然暴露在眼前,昼不敢细看,匆忙侧过脸去。

  他染着鲜血的衣袍被丢在一旁,坐在床榻上半靠着墙,暴露在外的上半身糊着干涸的血迹,还有擦拭过的痕迹,胸口上有一道和黎一模一样的剑伤。他手上还捏着一团沾血的纱布,黎闯进来之前应该是正在清理血迹。

  屋中弥漫着腐臭的血腥味,昼伸手捂住脸,声似哽咽:“求你了,回去吧……”

  黎却笑了,像没听到似的,踏着门板的残骸走过来,“先就这样通会儿风吧,你小时候就不擅长处理伤口,还是我帮你吧。”

  “……”

  昼少年时受过的大大小小的伤,全都是黎帮他止血包扎的。

  黎坐在他身侧,从他手里拿过纱布,熟练地替他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尽管黎的动作足够轻柔,昼被黎手上冰冷的纱布触到时还是浑身一僵,伤口处立即涌出一滩血。

  “没沾到你手上吧?”昼急忙坐起身查看黎的手。

  还没完全坐起来就被黎用力按住了肩膀。

  “别乱动!”黎放柔语气说,“你放松一点,我手没事的,别担心。”

  昼看起来仍旧不太放心,嘱咐道:“旁边盒子里有干净的芦纱,可以防腐蚀的,你先在手上缠一圈。”

  他说完以后不错眼珠地盯着黎,看着他拿出芦纱把手掌缠好之后,才终于乖乖靠在床边放松身体。

  黎先是擦掉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微微发亮的魔法炉心旁,一道窄而深的伤口才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明明两个人的伤口的位置一模一样,黎还是忍不住皱眉道:“要是瓦钢的剑刃再偏一些,我们就只能在地狱见了。”

  昼微微侧目看着他,目光像是在询问,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黎却像是洞悉他心中所想似的,幽幽道:“以为你躲在银龙鳞甲里面我就认不出来了?也不知道找只瘦点的银龙,看起来那么呆。”

  他一回到城堡就想起来了,那身银色的鳞甲,棒槌似的脑袋,粗长的尾巴他都曾见过,就是北方水域里的一种银龙鱼,魔法师们把银龙的鳞甲剥下来,用药剂浸泡过后,套在身上可以化身成为巨大的银龙,用以抵御不必要的风险。

  今天看到的那东西只有一些细微的地方和银龙不太一样,想来是昼自己改良了一下,免得被黎一眼认出来。

  黎从自带的药箱里取出药粉,倒了许多在昼的伤口上,昼毫无防备,立即疼得闷哼一声,黎心里虽然疼惜,嘴上却不饶人:“现在知道疼了?那干嘛要做那种蠢事?”

  “……”昼无言以对,他不明白黎为什么总能发现他那些从未与人言说的秘密。

  黎动作麻利地替他包扎好胸前的伤口,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是气味,你头发上有香兰的味道,前几天,我看到你用香兰花瓣擦洗头发了,之前来见你的时候,你头发上就是这种味道。刚才我一靠近你那呆呆的大脑袋就闻到了。”

  昼很想问一句“你在哪看见我擦洗头发”,直觉这问题的答案可能并不是他想听的,原路把话咽了回去。

  黎却毫不避讳,没等人问起就自己回答了:“我前几天偷看你洗澡了。”

  昼:“……”

  他从未见过有谁把这种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黎不以为意,拿出一块干净的芦纱,着手擦拭流淌到昼腰腹的血迹,不过这回不像对待胸口的伤口那般轻柔了,他加大了力道,动作循环往复,甚至有点黏腻,昼总有一种他在隔着芦纱抚摸自己的感觉。

  黎嘴上也没闲着,盯着他光洁的小腹说道:“从近处看来,和我梦里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什么梦?”这回昼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脱你衣服的梦,”黎淡然答道,“梦里你更瘦一些。”

  “……”

  昼恨不得穿越回几秒前,一剑戳死提出问题的自己。

W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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