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50

  起码等到十二点守完岁,把平安结送给秦肆再睡吧。

  但世事往往并不能皆如人意。

  在接近十二点时,秦肆听到身边传来浅浅慢慢的呼吸声。

  温妧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她蠕动了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后便不动弹了。暖气开得很足,白皙的小脸上泛起淡淡红晕,蝶翼般的睫毛乖顺地垂落着,在眼睑下落下一道阴影。

  秦肆将早已没有在看的电视关掉,又拿了一条毛毯,打算替她盖上。

  就在毛毯即将覆上温妧的那一刻,温妧无意识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秦肆丝毫没有任何准备,整个身子就往温妧那边倾倒。他赶忙用一只手撑住了旁边透明的茶几,整个人便半跪在茶几和沙发的缝隙。

  秦肆垂眸。

  小姑娘的整张脸在他眼前无数倍放大,他甚至能听清楚小姑娘浅浅缓缓的呼吸声,就像是羽毛一般拂过他的心底。

  淡淡的栀子花香蔓延开来,秦肆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钩住,止不住地向温妧那边倾斜。

  小姑娘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手腕,但他也没有挣开。

  即便,这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温妧掌心温热的温度顺着皮肤流转在他的血液里,冰凉的血液缓慢回温。

  她睡得很安稳,没有一点不安。

  “妧妧,”秦肆努力克制住心底涌起的那股不当人的欲念,他说:“怎么会这么相信我?”

  欲念在血液里反复翻涌,快要控制不住。

  小姑娘睡着了,自然是回答不了。

  “妧妧,”秦肆盯着她漂亮的眉眼,轻声说:“你牵了我的手的。”

  光洒落在少年的眉眼,只让人觉得柔和。

  他说:“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

  这时,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秦肆扫了眼屏幕,是陆曼云。

  他轻轻将手腕从温妧手里挣开,拿上电话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按下接通键。

  外面在下雨,狂风暴雨。

  暴怒的雨滴毫不留情地拍打玻璃,院子里树的叶子也全都被刮到一边,摇摇欲坠的模样。即便是隔着双层玻璃,秦肆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呼啸着的风。

  “阿肆,”电话那头出声:“不来陪妈妈过个年么?妈妈很想你。”

  秦肆低嗤一声,说:“来。”

  挂完电话,他转头看了眼安稳睡在沙发上的小姑娘,随后就从伞架上拿了把黑色的长柄伞,径直走出了家门。

  陆曼云的房子和秦肆的房子恰好在在一条对角线上,一个在最西边,一个在最东边。幸好A市不算特别大,秦肆开了将近三个小时车便到了。

  他走到那幢别墅前,还没敲门,门便从里面开了。

  “阿肆来了,”陆曼云笑着迎他进来,还帮他将伞收到伞架:“外面雨下得这么大,阿肆估计是淋湿了,我特地为你准备了姜汤。”

  温柔的容颜配上体贴至极的行为,称得上是完美母亲。

  秦肆盯着陆曼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他说:“妈,这里没有你的学生,不必装的。”

  “阿肆,那妈妈就直说了,”陆曼云敛去笑意,语气却依旧温柔:“星河已经上市了,你答应过妈妈的。等星河上市了,就去死的。”

  被自己母亲说去死,秦肆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淡淡扯了扯嘴角,坐到沙发上。

  习以为常的模样。

  秦肆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姜茶,突然间空白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温妧柔和的睡颜:“我现在不想死了。”

  他答应过陆曼云等星河上市就死是没错。

  但他现在后悔了。

  他想活着。

  “反正你已经克死了所有爱你的人,”陆曼云走到沙发旁坐下,她看着秦肆,面容似乎有些扭曲:“反正也没有人再陪在你身边。这么孤单的日子,不如早死早超生。”

  秦肆有点想反驳,现在是有人爱他的。

  但想到那人还没对他说一句爱他,便又觉得不太好说得出口。

  但人都是有感觉的,他能感觉到。

  “陆曼云,”秦肆笑了,他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想死。”

  秦肆口中一句又一句的“不想死”彻底激怒了陆曼云,她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抬起手腕就扇了秦肆一巴掌。

  “你凭什么不想死?”陆曼云已经接近崩溃,原本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形象彻底崩塌,此时就像是一个疯婆子:

  “你和你爸爸毁了我,还毁了我和路铭的孩子,你就是个杀人犯,你该偿命的!”

  秦肆没躲,巴掌就这样硬生生扇上来,他没躲,半张脸都被打偏到一边,鲜红的巴掌印在冷白皮肤上显得异常瘆人。

  甜甜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秦肆没管,轻轻笑了声:“这巴掌就算是我不履行约定的代价。陆曼云,我从不欠你什么。”

  说完,他站起身来,迈开长腿向外走。

  “杀人犯,”秦肆只听到背后的声音幽幽传来:“我知道了,你不想死大约是因为觉得那小姑娘爱你不是?你是不是想撇开过去,和那小姑娘快乐安稳过一辈子?”

  被人就这样戳中心脏最敏感的地方,秦肆微微皱起眉,转身,眉眼间全是戾气和冰冷:

  “陆曼云,别动她,我警告过你的。”

  听着秦肆冰冷的语气,陆曼云并不觉得害怕,甚至觉得开心,因为她又抓住了秦肆的软肋。

  就像之前一般。

  陆曼云又恢复了原先那般温柔的模样,她说:

  “你以为那女孩真的喜欢你么,你当时是不是拿着最后一笔钱去帮了她,她现在对你好不过是感激。”

  亲眼看着秦肆的脸失去血色,陆曼云只觉得畅快无比,她再次重复:

  “感激,我们阿肆知道感激是什么吗?”

  感激。

  如此正常的两个字眼如今却像是永远没法逃离的魔咒一般禁锢着秦肆。

  嘴里全是血液的甜腥,秦肆抬手摸了摸唇角,鲜血就顺着唇角流下,染红了指尖。

  他最后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离开了陆曼云家,连那把带过来的雨伞也没拿。

  回到家已经将近六点,他推开大门,灯没开,只能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小姑娘一个模糊的轮廓。

  想来是睡熟了,还没醒。

  一股抑制不住的烦躁从心底涌上来,直直地顺着血液烧进心脏。

  他没吵醒她,只是换上拖鞋径直走到书房,他从书桌抽屉的最里面摸出来一盒烟和打火机。

  当烟头碰上打火机的那一霎那,火光明灭。

  冷白修长的手指掐住烟的末尾,当烟味进入肺里再呼出的那一刻,秦肆呛到了,却得到了短暂的麻木。

  他很满意。

  听见书房轻轻的关门声,温妧睁开眼,眼中没有一点刚睡醒的迷蒙,全是清明。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醒了。

  温妧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在听到‘进’后,她推开了门。

  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少年整个人被烟雾缠绕,神情冷淡。书桌上的餐巾纸上是数不清的烟头,有的还未完全掐灭,闪着淡淡的火星,像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他只穿着件衬衫,袖子卷起,露出一截冷白修长的小臂,上边布着密密麻麻的青蓝色血管。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只烟,火光猩红。

  秦肆就这样抿着唇看着她,也不说话。

  直到烟烧到末尾烫伤了手指,他也是神情淡漠地瞥了眼烫伤的地方,漫不经心地将烟头扔到那张餐巾纸上,又抽了张纸轻轻拭去留在指尖的烟灰。

  温妧从来没见过秦肆这副样子。

  他好像一直都是骄傲肆意的,永远在发光。可此时,她只觉得秦肆身上全是毫不掩饰的颓废,好像还有点......可怜。

  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

  温妧看了眼桌上布满烟头的餐巾纸,轻轻抿了抿唇,她开口问:“怎么抽这么多烟?”

  而且他不是不喜欢烟草味么,为什么又会抽烟。

  “啊,”秦肆淡淡瞥了眼烟头,又从烟盒里抽出一只:“想抽。”

  他按下打火机,微弱的火光顺着风摇曳,就在烟头即将碰上火光的那一刻,温妧突然喉头一痒,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按在打火机的拇指从打火机的开关键上离开,秦肆起身,拽住了温妧的衣袖,将她拉出了书房。

  客厅没有开灯。

  早上六点钟,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只有淡淡的一层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却没有一丝温度。

  秦肆倚在沙发上,双腿散漫搭着,手臂随意搁在椅背上,额前黑色碎发垂落堪堪遮住眼睫。

  过了不知多久,他开口:“刚刚来书房找我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抽了太多烟的缘故,他的声音异常地低哑,却也因此夹杂着淡淡的欲。

  温妧轻声回答:“早上了,我要走了。”

  秦肆这才想起来。

  温妧说过只陪他守一天的岁,第二天就要回家的。

  他抬头,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亮,他看着她,迟疑了很久,才说出了一句:“能不能不走。”

第27章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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