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有如果。

　　好像和他在一起，一切都是确定的，安稳的，有迹可循的，信任感与安全感在不经意间弥漫每个角落。

　　两人就那样站着，彼此各怀心事，谁也没开口打破这份和谐的沉默。

　　不久，乐曼曼红着眼睛出来，身后跟着一脸纠结的陆勉。

　　从状态一时看不太出来两人交谈结果如何。

　　四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出租车上。

　　林若谷看着乐曼曼的状态，也没多问，这事还是得她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不相爱就不能在一起吗？”乐曼曼看着窗外，无厘头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问谁。

　　“相爱的人也不一定就能在一起。”她的状态亦然。

　　迈巴赫内。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一个沉默地开车，一个在放空。

　　“哥，你和那位有点什么？”陆勉有点不自在，陆虚怀坐在那却极有压迫性，车内氛围格外压抑，他想着开启个话题缓解一下。

　　“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他目视前方，语气冷冽，话内外的教训显而易见。

　　陆勉闭嘴，盯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昨天一天都在开导乐曼曼，晚上很晚才回家，今天起来之后林若谷感觉仍是精疲力竭，宛如昨夜没睡。

　　中午随意点了些外卖，突然想到前两天在网上买的零食还没到。

　　按照往常这两天应该就到了，可是还没收到消息，她就准备打开物流信息看一眼。

　　看到物流信息，她彻底懵了，从头皮开始尴尬。

　　她的零食，寄到了，陆虚怀家里。

　　上次给他寄过衣服之后，地址默认保存在第一位，她买东西时没注意，地址没修改便直接寄到他那去了。

　　她差点就要心梗了。

　　她又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发现东西还没签收，现在只是在那片区域。

　　她仿佛找到了一线生机，赶紧戳了客服询问能不能改地址。

　　不能。

　　她霎时心如死灰。

　　她想了一万字补救的办法，然而都逐一被自己否决了。

　　犹豫再三，她胡诌了一个理由发过去。

　　不是山谷：【谢谢你上次送我们回来，我买了点东西就当谢礼了。】

　　几个星期前的事情了，拿出来说事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也没有其他借口了，难不成说我寄错了，你再寄回来？

　　那她宁愿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反射弧挺长且礼貌的人。

　　过了一会儿，那头果然发了个“？”过来。

　　林若谷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最近一直太忙，衣服包括曼曼的事都没来得及感谢你，我就随意买了点东西。】

　　【随意买了点鸭脖和鸡爪？】

　　隔着屏幕林若谷都觉得无比尴尬，庆幸两人没有面对面交谈。

　　当时一时嘴馋，想着看电视时嘴里吃点什么消磨时光，哪料到出了这档子事。

　　想想感谢人家送鸭脖鸡爪，确实有些没诚意，但是自己扯出的理由，爬着也要把它圆回来。

　　【我想着你平常肯定没吃过这东西，就想着让你看看。】

　　【...顺便尝试一下。】

　　她不知道陆虚怀怎么想的，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

　　还是语无伦次的那种。

　　【那我...谢谢你？】

　　【不用谢。】

　　这句话她是硬着头皮敲的。

　　这件事直接导致她这一天心情都有些混乱，快到约定的时间点才想到晚上和佳培那边有个聚会，手忙脚乱地倒腾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到了门口，小王出来接她：“美女等你好久，终于来了。”

　　“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一下。”林若谷有些抱歉。

　　“没事，人都还没到齐呢。”她引着林若谷进去。

　　一群人打了一段时间交道，也算是比较熟了，聊起天来倒也挺融洽。

　　过了一会儿，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走了进来，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笑得张扬，像个游走于各类聚会的浪荡子。

　　小王介绍了下，说这是他们的新经理，名字挺独特，叫谢弋延。

　　男人和她打了个招呼，无头无脑地冒了句：“我和林小姐好像在哪见过？”

　　小王在一旁打趣道：“林妹妹可没见过你啊，谢经理。”

　　一群人哄笑起来，林若谷也有些不好意思，谢弋延倒是挑了挑眉，没再多说什么。

　　一群人一顿饭吃的算是十分尽兴，席上谢弋延似乎对林若谷很感兴趣，问了她不少问题，但是距离保持的很好，言行举止都有恰当的边界感，丝毫没有给她不舒服的感觉。

　　林若谷对他印象不错。

　　吃了饭有人提出去唱歌，大部分人也有意愿，便当下拍板订了最近的一家KTV，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那边走去。

　　天色其实有些晚了，但是林若谷看着一群人正在兴头上，也没说要先走。

　　KTV里面，大家都玩开了，各种山歌情歌都唱的挺高兴的。

　　林若谷一直挺安静地坐在一旁，笑着看她们闹，没主动去参加。

　　小王见状，直接起哄：“美女怎么能不唱歌？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美女来一首！”

　　“走一个！”

　　一呼百应。

　　谢弋延也跟风：“林小姐唱一首？”

　　这下大家叫的更来劲了。

　　林若谷见状，也不好扭扭捏捏地拒绝，自然大方地站起来接了话筒。

　　点歌台那边有人问她唱什么，她想了一会，说了个歌名。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她的粤语发音出奇的标准，平时听起来挺温柔的嗓音唱起歌来倒是有种冷寂萧索的意味，这首歌唱的婉转又深情。

　　林若谷唱完后也有些停留在刚才的情绪里，没有缓过来，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孤独，徒然和别人拉出来一道距离感。

　　唱完后大家都没说话，从她的歌声里听出了浓烈又缠绵的感情。

　　谢弋延带头鼓起掌来，很礼貌地问道：“林小姐愿意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吗？”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朝她看过来，但是这次没人起哄。

　　在这种问题上大家都知道原则底线，所以大家都安静着，尊重她的选择。

　　今晚她也玩得挺高兴，多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刚刚唱那首歌确实勾起了她不少回忆，在酒席上喝的酒此刻也在逐步侵入她的神经，这一两年的防备封存也临近瓦解，她几近彻底松懈下来。

　　脑海里又想起了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她心里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的感觉，想避却又避不开。

　　她一直努力压抑着这种感觉，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一个人憋在心里，仿佛一块越来越重的石头。

　　今天似乎被人窥见了入口，她难得有种倾诉的冲动。

　　“他是我大一的数学助教，”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般娓娓道来，“我对他不知道算是在网上聊得日久生情还是见了面一见钟情。”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中，带着很温柔的笑。

　　“后来就一直努力在靠近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个主动的人。”林若谷慢慢回忆，“有一次我骑着车在后面追了他一路，就这样，我们在一起啦。”

　　她的表情骗不了人，旁人看来都会觉得这是一段美好的令人至今难以忘怀的感情。

　　-

　　林若谷第一次见到陆虚怀是在最后一节微积分课上。

　　那时候两人已经在微信上聊了大半个学期了，平时林若谷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会去请教他，两人也会偶尔在讲完题之后聊一些其他话题，某种程度上算是网络师生关系。

　　男人坐在最后一排，穿着一件浅灰色休闲外套，长相俊美，气质温和，和人说话时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想象中网上那位数学助教画上了等号。

　　不少女孩子都在下面议论，偶有人忍不住回头去看，再转回来和身旁的朋友窃窃私语。

　　老卫介绍了一下，说是他带的研二的学生，然后说最后一节课大家自主复习，有不会的问题可以去问助教。

　　不少人听了之后便拿起作业本往后排走去，他那一块被围的水泄不通，后面靠墙几乎站满了学生。

　　一整节课围在他身边问题目的学生没有断过，他也一直耐心细致地回答，每个问题都给人讲透彻了。

　　排了好一会，轮到她时，他扫了眼题目，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声音低沉又温柔，

　　“这题上次不是给你讲过？”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认出她来。

　　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作业本上写的有自己的名字。

　　心底有些隐隐高兴，因为在他眼中，她和别人有那么微小的一点点不同。

　　后来偶然碰过几次面，两人都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宛如普通的师兄妹。

　　但是在网上倒是经常聊天。

　　微积分这门课结束后，林若谷偶尔会问他一些大学学习、生活方面的问题，偶尔也会分享一些日常开心小事。

　　其实问题有学长学姐可以问，开心烦恼有朋友可以分享，但是和他说，只是为了用尽一切，和他有一点点微弱的联系，让这段关系还能光明正大的存在着。

　　那是她，这么大，第一次，

　　勇敢又小心翼翼的，理智又不顾一切的，

　　去追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