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个男人留着及肩的头发，额前的刘海很长，近乎遮住眼睛，头发染成了黄色，有些微卷，看上去似乎疏于打理，乱糟糟的。

　　他上身穿着件黑色的涂鸦T恤，腿上穿着破洞且微微有些泛白的牛仔裤，背着把吉他低着头站在台上，整个人不羁又颓靡。

　　他好像与这酒吧融为一体，又好像难以完全归属，站在那，非常矛盾且突兀。

　　刚刚那一眼，他额前的刘海微微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却扑面而来。

　　隐隐能看出来他长相并不差，甚至说稍加修整便是有些帅了。

　　这种散漫不羁又自信傲视的气质在这酒吧，格外招人。

　　林若谷看到好多人朝自己望过来，有些想逃，坐在那格外不自在。

　　不知道那主唱是怎么回事，自己是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无比尴尬。

　　他看了她一会儿后，便收回视线，低头，拨动琴弦。

　　这首歌较之上一首单纯情绪的发泄要舒缓许多，场子也没那么燥了。

　　这样听来其实他的声音干净又温柔。

　　唱完之后他又朝她看了一眼，带着痞痞的笑。

　　林若谷只好礼貌地回以一笑，男人看到了，笑意更显。

　　接下来的几首歌倒是延续了前面的风格，摇滚地直击灵魂。

　　他倒是没再怎么朝这边看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林若谷，都觉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只是这种风流场里一个浪荡子的心血来潮。

　　过去了，便无人在意。

　　林若谷继续沉浸在这无边喧闹里，和唐沅之偶尔聊聊，无形间倒真是放松不少。

　　看着时间也快十二点了，台上的歌似乎也已经到了最后一首，两人商量了一下，准备离开。

　　刚刚离开座位，准备转身朝门口走，林若谷的前面被人挡住。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一下？”

　　是刚刚还在台上的那位主唱。

　　声音吊儿郎当的，像个浪子。

　　林若谷还是头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太直接了。

　　她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招架。

　　“你好。”

　　心底本质上还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捉摸不透，太危险。

　　“不说一下名字？”男人挑了挑眉，调笑道。

　　“林若谷。”她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出来，也没具体去解释是哪三个字。

　　“好听的名字。”男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上来就是夸，仿佛对是哪三个字已经了然于胸，“赵柠。”

　　“嗯？”她有点没听清，没反应过来他最后说了个什么。

　　他弯下腰凑近她的耳朵，一字一顿道：“我说，我叫赵柠。”

　　她不知道，他几乎从不介绍自己的本名。

　　他的乐队叫旧楼，认识的人喊他赵哥，粉丝一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赵爷、阿赵什么的随便叫。

　　他也不在乎，反正都只是个代号。

　　名字只用让他在意的人知道。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她客气回应道，不动声色往旁边移了半分。

　　“你知道是哪两个字就说好听？”他眼里调侃的意味明显。

　　林若谷想着，你刚刚不就是这么夸来着，自己随着你说，到还被反将了一军。

　　她懒得反驳，就敷衍了句：“感觉。”

　　男人听了，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像是真的被她逗到了一样。

　　林若谷就这样看着他笑了好一会儿，心里真的是莫名其妙。

　　男人终于制住了笑容，看着她问道：“留个微信？”

　　林若谷本能想拒绝，委婉道：“不用了吧，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男人听了说道：“我这不就是想和你有点交集吗？”

　　林若谷当然看得出来，见这人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男人见她纠结的样子，又慢悠悠说道，

　　“刚刚在台上不是说了吗，小姑娘——”

　　“我对你一见钟情。”

　　语气没一点儿正经。

　　-

　　周日在家休息了一天，周一她的状态好了不少。

　　看到范小雨她突然想到了乐曼曼的事，两人最近没怎么联系，也不知道她现在状况怎么样。

　　她便过去问了一下范小雨。

　　“曼曼最近...她也没和我联系，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我一会儿打她电话问问。”

　　“你比我要靠谱，我要交朋友就找你这样的。”

　　中午吃饭时她特意抽出了一点时间给乐曼曼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她的情绪听起来还挺好，隐隐觉得她的状态还不错。

　　“若谷，你晚上加班吗，我请你吃个饭，和你具体说，刚好感谢你，都没正式请你吃顿饭。”

　　她估摸着晚上应该没事，就答应了。

　　晚上下班她没回家，直接去了两人约的地方。

　　刚刚进门便看见里面一个桌子上乐曼曼站了起来，朝她挥手，笑容灿烂。

　　看她这样子，她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

　　加快脚下的步伐朝她走去。

　　虽然也就一两个星期没见，但是感觉乐曼曼变化挺大。

　　从内而外的。

　　肚子好像稍稍大了一些，但也还不算明显，脸看上去也圆了些，气色较之上次好了不止一点。

　　整个人看起来也变得成熟温和了好多，像是长大了好多。

　　林若谷走到她身边，第一句话就是：“像个母亲了。”

　　乐曼曼捂着嘴笑了起来，周身的幸福旁人都能感受到。

　　两人坐下来，乐曼曼讲了最近发生的事。

　　大概就是她和陆勉推心置腹地聊了几次，两人还是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怎么说呢，我感觉我有在慢慢走近他的世界，他好像也愿意逐渐打开自己，让我去感受。”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有光，就像得到了最宝贵的礼物的小孩。

　　林若谷看着，心里很欣慰，真心替她高兴。

　　“对了，你和他堂哥是不是认识啊。”乐曼曼突然想到什么，提起了陆虚怀，“你到时候替我感谢他一下。”

　　“上次见过面之后，他还专门帮我预约了产检，也找心理医生跟我沟通，把一切都安排的挺周到。”

　　“明明和陆勉是一家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乐曼曼叽叽喳喳说了一大段，看林若谷一直没出声，才想起来问道：“诶，那你和他是说什么关系啊？”

　　“前男友。”

　　“啊？”乐曼曼一下子把眼睛睁得老大，这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不好意思啊。”她瘪了瘪嘴，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林若谷看她这样子倒笑了，说道：“没事。”

　　乐曼曼见她平静的样子，似乎也不避讳这个话题，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感觉...他是个优质的男人，配得上你！”

　　“的确很优质。”林若谷听到她这形容不禁想笑。

　　乐曼曼见她这样更加肆无忌惮了，说道：“我现在仔细想想他那天的态度，他对你肯定是余情未了。”

　　“这街上随便抓一把男人，估计没一个能比得上他。”

　　“我真觉着他这人不错，要是没犯什么林若谷性错误，你真的可以考虑...吃吃回头草？”

　　林若谷真要被她逗乐了，和她侃道：“可惜，我是一匹好马。”

　　-

　　谢弋延和和肖拓这两天快被陆虚怀折磨疯了。

　　两人不知道陆虚怀抽什么神经，这两天手机间歇性收到某个以前八百年不主动给人发消息的男人的微信。

　　【哪个巷子的饺子比较好吃？】

　　【老城区那边的涂鸦墙拆了吗？】

　　【最近有没有组织什么马拉松活动？】

　　都是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谢弋延甚至专门跑了一趟去他的公司，当面问某人是不是被盗号了。

　　结局是某人一杯送客的白开水。

　　两人在微信上也交流了几次。

　　得到的答案是，虚怀的心思你不要猜。

　　某天。

　　谢弋延：【我靠，他不会是在追那个姑娘吧？！】

　　肖拓：【？】

　　谢弋延：【就他那初恋，上次见面还对人念念不忘呢。】

　　肖拓：【你说林若谷？】

　　肖拓和陆虚怀研究生时是室友，他和林若谷的事他自然知道。

　　谢弋延：【对！就是她！你是没看见老陆看着她的眼神，啧啧...柔情似水。】

　　肖拓：【我想象得出来，靠，鸡皮疙瘩起来了！】

　　肖拓：【你是不知道当年人家姑娘和他分手后他那副样子，天天待在实验室里面也不出来，饭也是简单扒拉两口，大晚上站在阳台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肖拓：【说真的，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子，颓的要命，那是唯一一次。】

　　谢弋延似是想象不到，没再回话。

　　-

　　这天林若谷刚刚下班回家，感觉十分疲惫。

　　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斗地主消磨时间，突然微信蹦了条消息出来。

　　见是陆虚怀的，她直接退了这局游戏。

　　【这周末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约你，行吗？】

　　【？】

　　林若谷有点搞不懂他这一出，心底不想和他再有过多的接触。

　　这段时间频繁的见面让她心里矛盾又烦躁。

　　她清晰的意识到，她得遏制这种状态的发展。

　　正想着措辞拒绝他，手机突然又响了一声。

　　【追小姑娘，那不得——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