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无为而道》。167
那小萝卜头坐在地上哭起了鼻子:
“呜…肯定是哪个仙人在渡劫, 牵连到我们啦!”
衔枝默默把脚收回来, 竖起在泥土上碾了碾, 将黑色清去。
她如今只有这一双鞋,并枳迦今天扔来的一套衣裳。若没了,只能自己编草鞋穿。
未免寒碜。
见小萝卜头还在哭,衔枝顿了会,附身摘了一根长草, 绷着手指编了个丑歪歪的蚂蚱递给他,道:
“别哭了。我要去打坐,莫来找我。”
小萝卜头一噎一噎接过攥在馒头似的手里,还不忘看着她背影提点:
“每日都要清扫的,尤其帝君居住的滇山居, 一点也不能马虎!”
“…知道。”
别苑无饭食。衔枝还是会饿,是以自己跑去林子里寻些果子吃。
这会天色暗了, 伸手不见五指。听着蝉鸣, 衔枝勉强掏了几个野果子果腹。
饿还是很饿的, 可也只能如此。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别苑边上那座小茅房, 带上门, 她又开始吸纳灵气充盈丹田。
只是,衔枝叹气。
衢山岛跟三十三重天果然不能相提并论。一丁点的灵气,还有一群弟子瓜分, 僧多粥少。稀薄地难受。
拍了拍沉痛的肩颈, 靠在榻边发了会子呆。衔枝拿着木盆去泉边接水, 手上挽一条粗麻帕子,用不了法术后只能纯凭体力劳作,一日下来流了满身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黏腻在身上恶心地紧。
她皱着脸抬起胳膊去嗅身上味道,几次堆积在一块,沤地一股味。
叹口气,衔枝慢慢关门,咯噔一声,栓门时木盆竟自底部均匀地裂做两半。她登时憋一口气,好不容易忍下来。思索一阵又开门拿了便衣往泉底下去。
水声噗通,满天飞溅的晶莹水珠。清新的水汽萦绕在鼻尖,衔枝昏沉疲惫的身心稍稍松缓些。在大石上坐了会,一头栽进去洗了浓厚的发,半扎起来垂在腰间。
再张望了一圈发现四周无人,衔枝抿抿嘴巴,忽地飞速扒了外衫松开亵衣带子,取了帕子沾满水粗略挤一挤便在身上擦起来。
哼哧哼哧撸了遍,她再张望一圈,佝偻着背换上干净便衣,换下来的亵衣被水打湿牢牢把在石上。
脱了鞋袜,微弱的月光底下窜出两条笔直匀称的长腿。衔枝提着衣裳到腿根,在腰间打一个结实的结免得浸入水里,两只脚丫便一前一后跳进泉水下方的小池子。
坐在水里头,衔枝迅速清理了下腿间便坐回去解开衣摆。
本想立即就走,可清冽的山泉水抚慰着胀痛的骨肉。她伸着两条腿在水下,慢慢地竟打起瞌睡来。一颗头东倒西歪,还湿着的发随着一起摆动。泅湿了背后的布料。一下贴在纤薄的脊背上。
衔枝累地实在厉害,挣扎着把光溜溜的两条腿挪出来一半,她眼皮打架地欢快,往后一仰会起周公。
偌大一片池子里,便这样睡一个姑娘。衔枝梦里迷迷糊糊地听到脚步声,可睁不开眼,索性由着去了。
一阵风来,吹地人发冷,两条长腿不住往上缩。
枳迦正追着自家尊上到清净泉边禀报不周山炽藿如何暴怒,如何要帝君做主,忽地就被打断:
“回别苑等着。”
枳迦啊一声,要绕去再问,一下被一声决打开,随同的还有尊上寒凉的嗓:
“若再敢来,罚你去不周山和亲。”
枳迦瞪眼:“尊上怎地这样呢!那炽藿女君如何瞧得上我?”
烦人的不见。裴既明抬手布下仙障,不紧不慢步到缩成一团的姑娘跟前。
夜与日于他来说无甚区别。
是以,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而眼前的衔枝。
裴既明目光落到她光滑纠缠做麻花的两条腿上。
水光飞溅,打到她腿上再滚落,活似一颗颗珍珠。
她一张脸揪在一块,眉心一点红格外莹润。这安静的睡颜上,更显昳丽。
他沉沉看了一瞬,脚步微挪,欲走。忽地,衔枝哗一下伸长腿,翻个身,右腿便携着泉水直挺挺地朝他胸膛踹来。
裴既明眸色瞬深,抬手打开,不妨她捂着脚委屈地皱了脸。
他一默,瞥见那脚确实肿了起来。
此时无术法护体,她只是个寻常躯壳。自然承受不住。
裴既明不作反应,这回径直转头。忽地听她气哼哼地咕叽一声:
“爹,枝儿疼…”
他眉头一挑,偏头去看,还是那张不讨喜的脸。
他眸色渐微妙。
本是要走的人,却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大手揪起她衣领往后一拖,裴既明嫌弃她身上水意。拎到一米外便要摔她在地,没想那四肢软踏踏的人突然蛇一样搂住他的胳膊,裴既明眯眼,袖口湿了。
正不悦地要捏决,那湿腻腻的人却居然得寸进尺,扭着往他胸怀里游,一下就如猴子似的攀在他身上。
他垂眼,略过她湿润的发顶,显目的眉心,便瞧见她挺直微翘的鼻尖。最后,是花瓣一样不大不小薄厚适宜的唇。
她蠕动着,拼了命地从他身上汲取热气。扭动间便见两团差点就要跳脱出来。裴既明扯过她衣领盖住,她又仰头,好不惬意地将头搁置到他肩颈。鼻息同吐息一齐拂动,是勾人的醇酒,一来一回撩拨着人去品。
察觉到那人没有把她往外丢的意思,衔枝还是不放心,两条腿坐上他的。
精壮,健硕。
他没有推她,反而轻轻摸上她的腿根,往上挪了挪。
她绷着心头的弦,睫羽轻轻地一颤。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恶心,继续沉眠。
依旧只有水声。
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滑过她的脖颈,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被那力道带着往后仰脸,脸上仿佛落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他在观察她。
衔枝继续平稳地呼吸。过了会,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总算不见。她还未来得及放下心,那只手又抚上她的脸,轻轻地来回摩挲,抚动。
衔枝心底一阵恶寒。
她感觉到那手移上自己的耳珠,揉捻了一会。最后捏住了她两腮。啵一声,圆溜溜张开。
另一只手拨弄她的唇瓣,好似很好奇,不住地扯动。
感觉到那抹冷香越靠越近,衔身子还是忍不住地绷紧。
那人好似说了什么,可她灵识被强制关闭一般,听不见了。
星河织垂幕,寒藻舞沦漪。云海连绵,风花摇曳,一腔柔丝化清泉。
裴既明一手揽住她身子,薄唇堪堪离开,银丝才断。他拇指轻碾去唇角的残存,又捏上她下巴四下端详。
比先前在三十三重天还痴傻时瘦了。
才不过劳作一日。
他启唇:
“枳迦倒是把你养地很金贵。”
可惜元神全了,却半点不讨喜。
既无楚衔枝那叫人移不开眼的夺目骄横,也无痴傻时调皮顽劣的可爱。
说着不喜,一双手却还是不曾离开。
裴既明瞧着她在自己怀里睡地凌乱,一双脚却还是缩在一块。他舍那修长好看的脚一丝眼风,将身子往外挪了挪,那双脚便顺理成章地弯在他大腿边侧垂下。
手覆上这脚心,揉一揉,细腻地出奇。
正要停下,那脚忽然自发往他手底下钻。
他面色不变,却如了她的意,仔细地将一双脚拢进怀里。
*
一夜过。
衔枝再醒,脚上套了一双白色的新鞋。
她慌忙捂住腿,赤脚穿着鞋将作业换下的衣裳洗好了裹成一团往茅草屋走。
天还未全亮,她攥紧手里的衣裳,慌张过后眉眼异样冷静坚定。
即便后半夜没有知觉,衔枝也笃定,裴既明明知她半装半演也依然顺水推舟接受了她的婉转示好。
不拒绝,也不主动。
…前日他难道是故意碰她的?
她不知道他是否是试探,可衔枝急于摆脱被他造就的困境。
她听得那一整日的讲道,知道那些弟子定会突飞猛进。现在的她根本跟不上,可她不能认命。
还有母皇的魂魄。
只是一日半夜而已,衔枝清楚地想通了自己需要什么。
筑魂炉一定在裴既明身上,既然昧琅指望不住,那她就靠自己,把脸皮踩在脚下。
她要筑魂炉。
闻到他的味道时,衔枝挣扎再三横下了心。
可就算小小的成功了,她还是有些心乱。她以为他那么讨厌她,他冷情冷欲,他绝不会被勾引。
不是都说他是最讲规矩,最无情的神吗?
衔枝只是想赌一把,甚至并不想成功,反而更希望得到的是严厉的否定。这样她可以完完全全确定自己的处境。
他可是崇华帝君啊。他不是人间的裴既明。
衔枝仓惶关了门,拿出破碎的小镜子便到处照。
还好…她嗙一下坐到地上。
没有什么痕迹。
她发了许久呆。久到帝君去讲道了,小地仙来催她:
“洒扫啦!”
衔枝站起来,低低地应:
“知道了。”
照例打扫完一圈,精疲力尽地打坐。再等到晚上采野果子吃。
快洗澡时…她犹豫了。
还要去吗?
瞧着脚上已经灰扑扑的新鞋,衔枝扎好木盆,换上先前的旧鞋,去到泉水边刷好新鞋便将它放置在高处的大石上要原路返回。
忽地,一人小声唤她:
“枝儿!枝儿!蚂蚱哥哥来了!哥哥做了新的小玩意,快来拿去!”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嘶溜,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