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96
只是男人身形高大, 偏偏跟她做对似的挡住她。
“干嘛?”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抱着肩膀, 交叉的手臂挡在胸前,以为碰到了流氓。
“越晚……晚上好。”
她这才抬头,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剑眉星目,比冰川更冷淡三分。
在娱乐圈都是少见的脸。
越晚语气和缓了一点:“有事吗?”
“……你冷吗。”
男人有些没话找话地跟她并肩站在一块, 往前慢慢地走。
这样犹豫关怀的话, 和这张冷淡不近人情的脸实属不太相配。越晚又侧目觑了他一眼。
“怎么,接下来你要给我披衣服吗?”越晚讥诮地笑说, “套路过时了,帅哥。”
身侧的手臂微僵,好半晌才讷讷地解释,“我只是看你有点冷。”
越晚没理他,兀自快步往前走去,试图让身上暖和一些。高跟鞋尖细的跟踩在潮湿的石板上,让她忽然滑了一下。
越晚心里漏掉了一拍,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惊呼声,被黑色缎纱包裹的腰肢稳稳地停在了一只温热的掌心里。
有力地支撑着倾斜的倒势,把她扶正起来。
越晚惊魂未定地抓着他的衣襟,几乎是半伏在他怀里。稍一低头,就能看到无限风光。
她也察觉到姿势的不妥,立刻后退几步,警觉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莹润的眸光闪烁几下,还是咬着嘴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男人温和地笑了一下。像初雪春消,积冰乍融,让越晚为自己的戒备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眼睛四处游移一会,看到了前面一家咖啡馆,散着暖和的柔光。
越晚跺跺脚,扬着脑袋走过去。
她站在咖啡馆门前的台阶上,也才跟面前的男人身高持平。
越晚有些不满地又踩上了一级,背后朦朦的灯光穿过她有些散乱的发丝缝隙,明艳的五官隐在阴影里,却柔和了下来。
“你叫什么?”
“嗯?”
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他忽然有些庄重地正身站立,声音酽沉。
“我叫周随。”
“喔,”越晚不大在意地挥挥手,“请你喝口咖啡当答谢,当然你也可以不来。”
她拉开门,廊上的风铃被吹得叮啷作响,越晚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阖的一隙里,周随伸手拉住了镀铜的把手。
他走进了这间狭小的咖啡屋里,装潢复古。越晚站在柜台前点单,“你要喝什么?”
“都行。”周随站在她身后,注视着耳垂上挂着的一小串玫瑰耳坠。
越晚俯身跟外国老板说,“two coffee correto。”
她拿着小票找了个角落坐下,位置很小,越晚的腿伸直了能到周随的位置底下。
周随侧着身子坐着,半张线条锋利的面孔映入越晚的视线。
她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他一会,“你的脸真适合做明星。”
越晚没等周随回话,转身去端咖啡。
她重新坐了回来,纱和缎布层叠堆拥在腰际,像护拥花蕊的花托。
越晚轻抿一口咖啡,脸色愉悦了起来。她支着下巴说,“你怎么认识我的,看过我的剧?”
当时越晚主演的《春日迟》破了各个平台几年来的收视纪录,导演年末人气爆剧的奖拿得手软。
所以越晚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陌生人是她的粉丝。
周随顿了一下,在嗯声的空档里低头喝了口咖啡。
这一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辛辣和苦涩混杂的味道第一次冲击在他的喉咙里,难受得要命。
越晚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酒吧老板望过来,也用口音奇怪的中文调笑道,“他不会喝酒?”
越晚耸耸肩,“不知道呢。”
她笑眯眯地转头:“男人不会喝酒可不行。”
“这是酒?”
“酒兑咖啡啦。”
两个人在咖啡馆待了很久,越晚脸色酡红地抱着杯子哭得稀里哗啦,痛骂盛闻一个多小时。久到酒吧老板震撼地评论:“中国语言博大精深。”
周随就静静听她骂着,一开始怕她冷场还会偶尔附和两声,等到后面他才发现,这只是越晚单方面的发泄,就不再应声了。
他淡淡地听着越晚和另一个人的过去,只是一个看客。
掺不进去的看客。
周随沉默地把桌上的咖啡喝掉了,辛辣刺激的感觉却在这个时候不那么难熬。
走的时候,周随背着她站在寂黑的道路街头,听她迷迷糊糊地凑到耳边问,“忘了问你了,你来找我要做什么事?”
“签名可以,不给合照。”
她咕哝一声,“妆花了。”
周随笑了声,没说话。
越晚皱着鼻子,拿鞋尖踢了他一下,细闪的鞋面划过流光似的弧线。
她又问了一遍,语气已经不再客气:“来找我干嘛?”
周随却问她:“你家在哪?”
越晚忽然闷闷地趴在他肩膀笑了起来,白兰地的味道和即将消散的香水后调糅在一块,融在断断续续的话语里。
“哦……不搞……一夜情。”
周随无奈地沉了下眉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送你回家。”
“什么嘛。”越晚小声吐槽了几句,只是后面太模糊了,周随没听清。
她晃着手臂,掏出手机,搁在在周随眼前,给自己叫了个打车服务。
在越晚垂手的瞬间,忽然屏幕上跳了一条微信消息出来。
狗男人:「你在哪?」
再后来手机振动几声,周随就没看到消息了。
烦躁又如影随形地跟上了他。周随托着越晚膝盖窝的指节悄悄泛上了青白。
等车的功夫,他在一家餐馆要了解酒药给她吃下,然后扶着越晚钻进了车里。
越晚在路上吹着冷风渐渐清醒了点,她窝在沙发里说:“我刚刚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的记忆在咖啡馆的时候就断片了。
周随说:“没有。”
越晚松了口气,摸出手机来,许是看见了几条消息,脸色顿时变差了不少。手指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打了几分钟。
周随想到她在咖啡馆骂得那些话,几乎能猜到越晚发的内容。
他的嘴角微妙地上扬几分。
下车的时候越晚还是晕晕沉沉的,周随过去扶她,送她走到门口。
越晚站在台阶上看着他,问了第三遍:“你今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脸上还挂着喝酒后的绯红,眼神光滟滟地瞧着他。
周随本来见到她之后就不打算说了。但也许是酒精作用使然和越晚软和下来的态度,让他突然冲动起来。
他沉声说:“有。”
越晚的手交叉握在背后,转了个圈。她歪着脑袋笑着问他:“什么事呀?”
“你……先上楼等我一下。”周随说。
越晚跳下来,鞋跟发出很清脆一声敲击地面的响儿。
“是要送我跨年礼物吗,我和你一块去吧。”越晚说,“我最讨厌等别人了。”
“……好。”
周随天人交战良久,才应了句。
两个人踩着积雪,沿着道路走过去。越晚已经想好了,她待会就拍照发朋友圈,气死盛闻那个狗东西!
她低着头刷着手机,一面翻着盛吴两家的消息,一面歪歪扭扭地在人行道上走出一条S的形状。
冷不丁地,她被周随拽了下胳膊。
“干嘛!”
她立刻甩开手,瞪了眼周随。
周随只淡淡地抬了下下巴。
越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才她站得位置前面,不偏不倚竖着根电线杆。如果不是周随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下,指不定撞上了脑袋起包。
“谢谢。”她讷讷地绞着手指说。
周随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越晚把正在加载新闻头条的手机放了下来,跟着他沉默地往前走去。
周随停了下来:“这里等我下。”
越晚没在意地点点头,掏出手机来,一门心思想看看盛闻和吴絮迎的订婚仪式有多了不起。
通稿里配的是一段视频。
悠扬的管弦乐里,盛闻手捧着大束的玫瑰走向穿着粉色曳地高定裙子的吴絮迎,笑得真诚又深情。
“小絮,我喜欢你。”
耳机里沉沉地传来一往情深的宣誓。饶是越晚做好了心里准备,也被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眼前一黑。
她真爱自虐。
越晚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自己,火速关掉了这个视频,扶着电线杆低头喘了口气。
周随的锃黑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火红悦动的颜色像焰苗烧进了她的眼睛里,越晚的胃又开始抽搐,像一只恶意孵化的白茧,隐隐有东西要冲破出来。
千万别说。她心想。
咔嚓咔嚓。
她的目光游移到周随那双有些紧张用力的骨节上。
咔嚓咔嚓。
视线从花束上略过,驻留在周随的喉结上。它滚动了一下,似乎要开始说话。
咔嚓咔嚓。
周随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又像破开茧的最后一把剪刀。
“越晚,我喜欢你。”
咔嚓。
剪刀应声剪下最后一点未破的茧口。
借住外力破茧的灰黑色蝴蝶孱弱地振翅几下,被轰然上升的气流扬进食道。从她的嘴里,融进呵出的气里,飞了出去。
“不好意思。”
她轻蔑地哼笑着回答,没再去看周随的表情,漆黑的裙摆像一对无力的翅翼,一颤一颤地,被她拖着消失在雪夜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