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深宫寂寥红颜落55

  在查抄十爷府邸时,此信被发现,也成为九爷的罪证之一,而十爷因此被囚禁了起来。只不过相对于其他几位兄弟,十爷的下场没那么凄凉,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最为幸运的。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还能在后来的人生中得以善终,实属不易。对于十爷,不存在必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的动机,他不自找死路,四爷便不会下死手。最终是选择了轻饶,旧怨一笔勾销,让天下人也能看到他仁爱的一面。毕竟兄弟相残,并非四爷所愿。

  至于十四爷,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四爷也想兄弟齐心,可是却画不了同心圆。当时万岁爷驾崩后,在外领兵出征的十四被召回京师。十四在得知万岁爷的死讯后,难抑悲情,悲叹竟出此事,做梦难料。同时,九爷也差遣人给十四报信。因他以为万岁爷的病情会有所好转,所以事先暂未差人前去。

  可当十四抵达京城后,见到四爷,却不肯下跪。一个侍卫见此僵局,便上前提醒,这见了皇上理应下跪。十四大发雷霆,猛踹那侍卫一脚,坚决不肯。直到八爷出面,十四才寂然无声而跪,后来这件事成了他的一大罪状。四爷看在同胞的份上,对他已经足够宽仁,将他远派守皇陵幽禁。

  而九爷,是四爷最记恨的人。他为何如此深深厌恶九爷,许是因为胤禟所看好的八爷、十四爷无不美梦成空,而四爷出人意料的继承了皇位。储位之争的最终结果,与胤禟所期相违,他的震惊失望,远远超过失去皇父后的悲痛。

  癸卯年初,四爷以遵循旧制,派遣王公往赴军前为名,将九爷发遣西宁。九爷托故数请缓行,未准,此时朝内外已有皇帝凌逼弟辈等议论。

  乙巳年,四爷以胤禟纵容下人,骚扰民间为由,命都统楚宗前往约束。九爷得知楚宗抵达,未照接待钦差大臣之例,出迎请安。四爷得闻,怒不可遏。在钦差大臣前,九爷不减凌傲之气,实际上却色厉内荏。

  丙午年正月,胤禟被革黄带子,削除宗籍。三月,这个固山贝子,其名被四爷改为塞思黑,意为讨厌之人。四月,九爷身缚三条铁锁,由楚宗等押解赴京。据称,其一路无改悔戒谨之意,谈笑如常,这果真是老九的性格。

  中途奉旨,留住保定,五月十五日抵拘禁地。当被押入四面加砌高墙,重兵把守的囚室时,九爷始露震惊之色,一再要求直隶总督李绂及楚宗等人代其陈奏,均遭拒绝。又向看守索要桌子一张,未给。

  因四爷特降旨李绂,除下贱饮食,一切笔、墨、床、帐、书等,皆不得给予。时值酷暑,墙高房小,九爷铁锁在身,手足拘禁,时常昏迷。其家眷用冷水喷渍,逾时方醒。不久,跟随而来的四个家眷被隔离关押,他的处境更为不堪。九爷也终于在历尽种种折磨与煎熬后,于三个半月后辞世。他是八爷党里下场最惨的一个,在狱中被折磨而死,全是拜四爷所赐。

  要说众多皇子里,能得到厚待的,当然属四爷党的十三爷了。四爷曾说,他心中有什么难事,总是要与十三诉说的。而四爷有什么难题,十三也总会挺身而出。无论是在四爷登基后,还是曾经的夺嫡时光,都能看到十三爷的力挽狂澜。可是他自己对皇位并没有什么兴趣,在其他人都在争那把龙椅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着一种闲云野鹤般的性情,也是难得。同样难得的,还有他与四爷之间的兄弟情义。

  二废太子之前,八爷为了打击太子和铲除四爷,曾大肆宣扬太子爷的恶劣行迹,扬言太子之位不牢固,又转而栽赃给四爷。导致万岁爷为之震怒,逼问四爷有没有散布谣言。面对别人布的局,四爷怎肯承认,那可是谋夺太子之位的大罪。但是在这个时候,若是没人出来承认,就等于坐实了老四的罪名。

  朝堂上,八爷嘴角扬起平时惯用的那抹笑,正等着万岁爷治四爷的罪。而面对亲兄陷入圈套,许是血缘起了作用,十四刚要替四爷求情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十三突然站出来顶了罪。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承认了这些舆论皆是他指使的。

  这是什么后果,他心里也是清楚。被万岁爷圈禁了数年,直到四爷登基后,他才得以重获自由,同时也被晋升为和硕怡亲王。四爷初政,十三迅速成为他的台柱,尽心尽力的为四爷效力。

  万岁爷还在世时,十三爷有段时间身体出了问题,腿部生了一种毒疮,并且起白泡,破后成疮,时流稀脓水。四爷也曾为他遍访名医,均没有大的效果。

  己酉年秋,十三爷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可病势虽每愈加重,但他仍是不耽误四爷吩咐的朝中事务,责任心之强可见一斑。

  次年庚戌,五月初四,十三病故。他病逝之前向四爷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将他的府邸充公,四爷照做。

  十三去了,四爷伤心至极。这就像我想起九爷一样,他的死,也是令我伤心至极。初见他时,到如今,一晃过去了很多个年头。胤禟这个名字,在我的心底也封存了好多年。

  癸丑年冬。

  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了三天。我又拿着九爷当年写给我的遗书,坐在窗前反复读着上面的那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短短的两行字,竟是戳心的痛。当时四爷开恩,只赐了一张纸。这是他在狱中蘸着自己的鲜血,给我留下的信。那落款处的血印指纹,是九爷给我的约定。

  独自静默坐了许久,我突然放下这张早已泛旧的纸,冲进漫天大雪里。我麻木的走着,一步,两步…长长的甬路,没有尽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在这寒冬腊月里显得格格不入。

  “宫里的女人,都是可怜人。”

  面前的年氏,早已失宠。但她的那双眸子里,依然透着一丝傲气。看到年氏的那副样子,自然会想到她的兄长。那年羹尧仗着自己扶持君王的威望,开始忘乎所以,出入京城就像出入自己的府邸一样。无视文武百官,甚至面对四爷的时候,他的态度里都藏着几分嚣张。这样的臣子,四爷不得不下狠手将其除掉。

  不过年氏说的这句话,又怎能不认同。是啊,深宫里的女人,都是可怜一处情深就。谁也别想笑话谁,到头来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回去后,我倒了一盅酒。看着这酒,我是有多久没唱戏了,久到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戏子。梨园里的那身戏服,上面绣的图案,到现在还能记得。

  缓缓将酒一饮而尽,只才过了一霎,那精致的酒盅便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我瘫软在地,无力的扶着桌边的圆杌。这紫禁城里的杌凳形态用料都十分多样,有方杌、圆杌、梅花杌,还有六方式杌。我最喜欢的,当属绣墩,那织绣坐垫,美极了。这里所有的物件,都图个讲究,要比寻常百姓家的考究多了。可生活在这里的女人,为何都不快乐。

  脑海里开始现出一幕幕以往的画面:

  一个大哥哥指着豆蔻花的样子,他的眸子出奇得平静,让人好生难忘。可惜,我的心就那么大点地儿,只能装得下九爷一人。

  九爷送的镯子,我还戴着。匣子里还存着他的帕子,煞白煞白的。

  画面变得越来越快,初见四爷时的小丫头,再到缠着九爷的那个姑娘。清茶教一个孩童习字的画面,师兄师姐的样子也在轮换交替着。师傅说,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梨园里的梨树开花了,洁白的一片……

  我到底是谁,纳兰长安,还是马佳云惠。最后一刻的时候,我看着伺候我的那个宫女,缓缓问道:“我是谁啊?”

  她看着我从嘴角流出的血,战战兢兢的回道:“您是惠主子…”

  不,我是纳兰长安。

  她发髻上簪的一支碧玉簪子,是我赏的,纯净的如一潭静水。仿佛看到了,当年九爷指上的那枚极通透的玉扳指。我想伸手去抓,可怎么也够不到。那一瞬,所有的景象,突然渐渐模糊,直到消失……

  人到头来能抓住什么,师姐的黄粱一梦,那些阿哥们的一场空。问这世间,哪有不遗憾的,人生终究只是一场戏罢了。

  乙卯年,八月二十三日子时,雍正帝驾崩于圆明园。景阳钟响,天子身殂,山陵崩,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了满地。

  多年后,老树新枝又一春。

  梨园里坐满了看客,台上伶人青丝芳华,含着三分笑,待她开嗓,又是浓妆戏一场。

  伴随着花腔萦萦绕绕,只见院中梨树下,坐着一个紧紧抱着花瓶的老妇人。

  那是师姐还在等太子爷……

第31章 深宫寂寥红颜落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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