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59

  这一天,那破洞里冒出了个人影。

  只见平日杏脸桃腮美艳无方的庾嫔,愣是饿成了面如死灰的人干,牵线木偶般僵硬地拖着身子挪将到洞口,跪地磕头道:“几位大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侍卫充耳不闻。

  庾嫔又道:“烦请大哥递个话儿,就说我错了,晚音真的错了……”

  侍卫仍是不理。庾嫔跪着跪着,似乎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就此一头栽倒,躺在了门后。

  过了许久,皇帝身边的安贤公公来了,递给守门的侍卫一只破碗。

  侍卫转手将碗送进洞里,道:“吃吧。”

  地上那具不知生死的人干又动了动,挣扎着捧起碗来,喝了几口黏糊糊的冷粥,流着泪道了声谢,抱着碗挪了回去。

  庾晚音端着那破碗走进室内,顺手便丢在了一旁,嫌弃地抹了把脸。

  侍女已经端来热水等着了:“娘娘请净面。”

  庾晚音洗掉了脸上的死人妆,露出底下红润的脸色,百无聊赖道:“唉,咱们今天干点什么呢?”

  侍女笑道:“北嬷嬷送了些水果零嘴来,还有几本书。北嬷嬷请娘娘稍安勿躁,挖通地道还需三五日,到时陛下就来看娘娘。在那之前,只有北嬷嬷的身手能潜入此间而不被发现。”

  侍女:“哦,还有,方才有人从后院递进来这个,想是买通了后门的侍卫。那人还说,娘娘若是有什么消息要递出,可以写在字条上交于他。”

  她亮出一只小包裹。

  庾晚音打开一看,是一些干粮,还有一只玉雕王八。

  端王终于出手了。

  夏侯泊前脚让庾晚音去查那高手,后脚就听闻留作眼线的小眉死了。

  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一定是庾晚音干的。

  他对她的期待值已经降至冰点。

  后来又听说,庾贵妃因为后宫争宠被降为庾嫔,还关了禁闭——怎么听都是演的。夏侯泊知道庾晚音的特异之处,夏侯澹也知道。将心比心,那皇帝再如何草包,也不至于为了情爱之事放弃一个先知。

  但他还想看看她打算怎么演下去。

  庾晚音被打入冷宫后,他在宫中的眼线传来了一线吃瓜情报:当日皇帝跟庾嫔大吵一架,内容是庾嫔劝皇帝除掉淑妃,而皇帝不肯。庾嫔声称,自己梦见淑妃害死了自己一家。而皇帝怒斥她说谎不打草稿,为了争宠竟信口雌黄。最后,庾嫔说了句类似“没有我的能力你什么都不是”之类的话(眼线表示没听懂),导致皇帝勃然大怒,决定废了她。

  这倒是有些出乎夏侯泊的意料。

  因为他知道,淑妃娘家跟庾家祖上交好过,但现在庾少卿遭了贬谪,淑妃娘家也逐渐败落,两相厌弃,生了些龃龉。最近两家的子侄在抢一个官位,矛盾闹到了明面上。

  夏侯泊让人去查了,淑妃家确实在暗中做局,打算除去庾家。

  但有一点:这些局做得很隐蔽,连他都费了些力气才查到,庾家根本毫无觉察,深宫中的庾晚音更不可能听说。

  所以,她真是用天眼看见的?

  夏侯泊等了几日,遣人送了点吃食进去,换来了她一封密信。

  他只读了几句就笑了出来:“真敢说啊。”

  庾晚音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我送小眉去下毒,就是因为算出了她是你的眼线。她成功下毒也就罢了,却不慎被淑妃发现,如今横死,都是她背着我勾搭你的报应。

  夏侯泊想起了她在湖心那声怒吼,笑道:“这个小姑娘,恐不是池中物啊。有趣,十分有趣。”

  端王的谋士们不敢出声。

  通常一个男人说一个女人“有趣”的时候,多少带着遐思。

  但端王说“有趣”,那意思可就复杂了。全句有可能是“有趣,我得弄过来”,也有可能是“有趣,必须弄死了”。

  他心中似乎没有柔情,甚至也没有仇恨。世事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又一场的博弈。先声后实,彼竭我盈,兵不厌诈,决胜千里。他是最理想的操盘者:冷静、残忍、永不动摇。

  有时这让他们大感安稳,有时却也让他们心生恐惧。

  夏侯泊接着读信。

  庾晚音表示夏侯澹不再重用自己,但又怕别人得到自己的助力,所以要将自己囚禁到死。

  她问夏侯泊:你跟他不一样吗?你如何证明?如果我的预言偶尔出错,你也会因为多疑而将我处决吗?

  夏侯泊当然会。

  但他回了封情真意切的信,画饼画得足以让各大企业HR汗颜,又送了更多的吃食进去。

  他没有急着问起皇帝身边那个高手。他在等着她递投名状。

  庾晚音又拖了两天,演了两天跪领冷粥的戏码,终于递出了新的密信:“我已梦见那高大男子,孤身一人,走马章台,去那风月之所。面前有一高台(她还配了幼儿园画功插图),似在听戏。”

  夏侯泊并不完全相信。

  但赌一赌对他来说也没有损失。至少她说的地点不在宫里,而是青楼,那地儿想除去一个人并不费力。

  夏侯泊于是派了一些探子,去城中几处柳陌花巷守着。

  地道终于挖通了。

  夏侯澹从地洞里灰头土脸地钻出来,先去看庾晚音:“瘦了。”

  庾晚音咳了一声:“没有,是妆没卸干净。”其实她闷在里面没处活动,天天躺着嗑瓜子吃水果,长了一圈肉。

  夏侯澹掸了掸身上的灰,左右看看:“今晚吃火锅?”

  “大热天的吃火锅?”

  “配冰镇绿豆汤嘛。”

  “不错。”庾晚音笑道。笑完了又觉得这对话活像是共处了多年的老夫老妻,有些脸热。

  人说患难见真情,她现在算是懂了。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看见这个人的身影时,开始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直到地底传出乒里乓啷一阵乱响,又一颗沾灰的脑袋冒了出来:“咳咳……扛着锅爬地道可太费劲了!”

  夏侯澹:“辛苦了,把锅放下,你可以走了。”

  阿白:“???”

  阿白没有走。

  不仅没走,他还把北舟也拉来了。双人小火锅变成了四人小火锅。

  “娘娘,吃这个。”阿白殷勤地涮好羊肉,夹到庾晚音碗里。

  庾晚音阻之不及,正要道谢,斜刺里又有一双筷子伸来,将毛肚盖在了那块羊肉之上。

  夏侯澹盯着她。

  庾晚音:“……”

  她对夏侯澹的印象分是持续走高的。但她却不知道夏侯澹是怎么想自己的。

  她猜测其中多少有些好感,但他又总是正人君子得很,似乎怀抱着一腔纯粹的同盟战友情。

  直到阿白这不怕死的开始搅局,他仿佛受了几分刺激。

  庾晚音咽下那块毛肚,缓缓夹起阿白的羊肉。

  夏侯澹仍旧盯着她。

  阿白的眼珠子也转了过来。

  庾晚音顿了顿,缓缓将阿白的羊肉送到了夏侯澹碗中。

  夏侯澹:“?”

  阿白:“?”

  庾晚音:“对了,北叔、阿白,计划你们已经听过了吧?”

  专心吃饭的北舟这才抬起脑袋:“放心吧,这几日我都在特训这小子。”

  阿白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上了,又系上黑面巾,笑道:“如何?”

第23章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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