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115

　　饭桌上，大家的兴致很高，都在为助班庆祝。

　　莫小笙一如往常，不怎么说话，别人主动和她说话，她才答两句，安静得像是隐形人。

　　众人举杯劝酒，莫小笙让服务员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起身和他们一起为助班的庆祝，祝贺他年年岁岁都开开心心。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饱了。

　　有人开始提议玩游戏，游戏输了要真心话，大冒险就算了，在小包间里也不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班长拿手机设置了一段时间的闹钟，从他开始顺时针方向传，要是手机在谁那里响了，就要回答一个真心话。

　　莫小笙对这些游戏无感，不过没有大冒险还挺好的，之前他们班级第一次聚餐的时候，她输了，被要求向一个陌生男性要微信，场面还挺尴尬的。

　　按照他们班这些人的八卦程度，大概都是问恋爱史。

　　莫小笙没料到手机在她这里响了。

　　起哄声很大，不过大家都清楚知晓莫小笙的为人，拒绝了他们汉语言文学的大帅哥，是个无欲无求只读圣贤书的女生，感情问题几乎无。

　　班长随便挑了一个问题：“小笙，你有没有过遗憾或者是后悔的事情？”

　　饭桌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她的答案。

　　尘封已久的画面跳脱而出，一帧一帧地在脑海回放，每一个林亦南在她的眼前闪现，洒脱不羁的他，温柔体贴的他，桀骜蛮横的他，所有都是他，世间无人能取代的他。

　　莫小笙缓缓开口：“有，我有悔。”

　　她的表情有些严肃，语气沉重。

　　大家也不好再继续问，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

　　班长招呼着大家继续玩游戏。

　　周围的喧嚣，莫小笙融不进去，她找了个借口离席。

　　在洗手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浸湿双手，洗脸。

　　脸贴着微凉的手掌心时，莫小笙哭了，泪水透过指缝渗出，一滴一滴地落在洗手台。

　　调整好情绪时，莫小笙的眼眶红了，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这样怎么能回去面对大家呢。

　　她给助班发了生日祝福，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微信。

　　莫小笙：【助班，我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你们玩得开心。:-D】

　　助班：【好，你一个人回去路上小心，要不要我找个男生陪你回去？】

　　莫小笙：【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莫小笙收起手机，走出了饭馆，沿着回去的路上一直走。

　　九月份的气候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

　　拐进前面的小巷子时，中间的某个路灯短路不亮了，有一截的路段比较暗。

　　莫小笙走到偏暗的那段路，忽然间就蹲下来，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自从林亦南被抓，那个夜晚过后，她很久都没有哭了，一次都没有。

　　尽管她多次要去探监，林亦南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次，她都没有哭。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频繁地想起他，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三中那两个逃课的男生勾起了她的回忆，一发不可收拾。

　　她怎么会没有悔呢？

　　她毁了一个本该像朝阳的少年最光彩照人的四年。

　　他肆意张扬，却误入歧途；她胆小懦弱，却夜夜好眠。

　　是他，成全了她的梦想。

　　莫小笙放肆地哭出声，发泄压抑太久的情绪。

　　泪眼朦胧，模糊了她的视线，莫小笙抬头，看见了一只萤火虫，在她的面前忽闪忽闪盘旋，而后飞走。

　　莫小笙的哭声止住，想起了那个晚上他说的：“不要哭，不然萤火虫都要嘲笑你了。”

　　好，她不哭。

　　她要漂漂亮亮地等林亦南回来。

　　莫小笙抹干净脸上的泪水，起身拐出巷子。

　　回到宿舍，莫小笙打开灯，洗了把脸，刷牙，准备洗澡上床睡觉。

　　今天她真的有点累了，想早点躺在床上歇息。

　　也许今晚又能梦见林亦南。

　　洗完澡，其他三个舍友也回来了，宿舍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的聊天。

　　谢莉莉问莫小笙：“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等等我们？”

　　陶诗也随口问：“是啊，怎么突然就自己走了，这样对助班不太尊重吧？”

　　莫小笙自知提前离席确实过分，抿抿唇：“有点累了，想回来早点休息。”

　　陶诗双手环抱，“累了也撑一撑，提早离开挺没礼貌的。”

　　谢莉莉撞撞陶诗的胳膊：“好了，别说了，今天小笙看起来确实不太舒服的样子。”

　　陶诗耸耸肩，不置一词。

　　她们进来忘记关门，莫小笙过去关门，刹那间，听见了楼下的口哨声。

　　如果林亦南在的话，他肯定也是以这种方式叫她下楼。

　　无意识地，莫小笙走出了宿舍，在走廊的栏杆边往下看。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在楼下对着楼下招手，楼下的女生匆匆下了楼，一对情侣耳鬓厮磨。

　　如果不是因为她，林亦南现在会像那个男生一样，在楼下吹口哨吸引心上人出来。周边的女孩子肯定会频频回头，被他狂妄的帅气迷倒，偷偷私语到底是哪位姑娘那么幸运。

　　那对情侣逐渐走远，莫小笙还站在走廊，久久不能平息涌动的思念。

　　相处了三年，谢莉莉觉得莫小笙是呆呆的女生，时常戴着耳机对着镜子发呆，很奇怪的是明明现在已经有智能手机了，可她还是用着老款式的MP3听歌，一听就是好几个小时。

　　好几次她在后面叫她，都没反应。

　　现在也是，说了要去睡觉，怎么又在走廊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谢莉莉好心提醒：“小笙，你不是要睡觉吗？”

　　没动静。

　　她又唤：“小笙，小笙。”

　　恍惚中，莫小笙回眸：“嗯？”

　　谢莉莉：“你不是要睡了吗？”

　　“嗯。”莫小笙进屋关门。

　　洗漱完，莫小笙上床睡觉。

　　在舍友来来回回地走过发出的脚步声，翻找东西的细碎声响，莫小笙渐渐入睡。

　　今夜格外好眠。

　　熟睡的她很恬静，轻轻地翻了个身，右边胳膊的睡衣袖子完全翻上去，露出了她洁白细腻的皮肤，青色的刺青烙在浅浅的伤疤，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的胳膊有疤。

　　和林亦南相识相知相伴的日子在她的梦里回放，直到那个沾满鲜血的凉夜，她的生活，再也没有出现过林亦南。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法院里，法官判决：“被告因故意伤害原告，损害原告的身体健康，处四年有期徒刑。”

　　林亦南低着头，没看任何人一眼：“林亦南认罪。”

　　后来，十五班少了一个人，第一组的后排再也没有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

　　百日誓师时，级长在升旗台慷慨激昂地呼吁所有的高三学生打起精神，努力奋斗，在最后一百天里奋勇向前，不负青春不负韶华。

　　莫小笙在台下心如止水，她的情绪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誓师大会结束，按照班级，每个学生在红色的横幅写下自己的姓名。

　　轮到莫小笙，她提起黑色的记号笔，笔尖在横幅游走，清秀娟丽的三个字显现。

　　没有马上停笔，莫小笙在她的名字上写了一串符号——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