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32

  随随嘴唇动了动,问宋九道:“情况怎么样?”

  宋九道:“殿下服了草乌汤,伤口已经清理过了,暂且敷了伤药,可伤口实在太深,血止不住……”

  “医官什么时候能到?”随随问。

  宋九道:“回禀大将军,少说还有半个时辰……”

  随随看了眼桓煊脱了色的嘴唇,斩钉截铁道:“来不及等医官赶到了,得赶紧缝合。”

  转向大夫道:“有针和桑皮线吗?”

  大夫手忙脚乱地打开医箱:“有,有……”

  随随看那大夫只有二十来岁年纪,问道:“大夫行医多久了?”

  小大夫赧然道:“回禀大将军,小人出师将满一年了……”

  随随默然。

  宋九惭愧道道:“附近受伤的人太多,几家医馆的大夫全出诊了,只能先找这位小大夫救急……”

  随随又问那大夫:“缝合过伤口吗?”

  小大夫用袖子掖着额头上的汗:“小……小人缝过一次……”

  随随点点头:“有劳。”

  小大夫抽出根弯针,用镊子夹着放在灯焰上烫,冷不防手一抖,那针掉落在案上。

  他赶紧捡起来重新烫过,抖抖索索地穿上桑皮线,然后咽了咽口水,颤微微地朝桓煊皮肉里扎去,奈何手一抖,针扎偏了半寸,竟捅进了伤口中。

  桓煊虽然服了草乌汤,还是疼得颤了颤。

  小大夫越发不敢下针。

  随随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道:“我来吧。”

  战场上有时候等不到军医来医治,这些处理外伤的手段多少得会点,她替人缝过几次伤,有一次给军医打下手,还赶鸭子上架地缝过一次肠子。

  虽然她的针线不太好,好歹手比那初出茅庐的小大夫稳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屏息,左手捏针,稳稳地刺入桓煊的皮肉中。

  宋九在旁看着,发现每次针扎进齐王殿下的皮肉,她的眉心都会微微动一下。

  到最后一针缝完,随随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用袖子掖了掖脸上的汗,洗去手上血污,看了看蜈蚣似的缝线,暗暗叹了口气,她的手艺还是没长进,早知道就跟着高嬷嬷好好学学。

  她有些自暴自弃,自我安慰似地道:“至少血止住了,难看点就难看点吧。”

  宋九郎立即奉承道:“不难看不难看,小人就没见过这么俊的伤。”

  这可是萧将军亲手缝的,殿下醒来不知有多开心呢。

  桓煊其实醒着,在那个庸医把针捅进他伤口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那个庸医熬的草乌麻汤也不太可靠。

  不过也多亏那麻汤不可靠,绥绥替他缝针时,他自始至终都醒着,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擦过他的肌肤,针穿透皮肉的疼痛仿佛也带着丝丝缠绵。

  最后一针缝完,他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将眼皮撑起一条细缝偷偷觑瞧,只见烛火的光晕中,她的鬓发被汗濡湿贴在脸侧,越发衬得人像是玉石雕成。

  她端详自己的成果,难得露出赧然的神色,桓煊见多了她运筹帷幄、气定神闲,只觉这偶尔泄气的样子也分外爱人。

  他的心尖像被柳丝轻拂了一下,仿佛沾满了柳絮,绒绒痒痒。

  他正想着怎么悠悠醒转过来,便听宋九道:“萧将军还有要务在身边吧?这里有仆等守着,萧将军去忙吧。”

  随随道:“不急,我等殿下醒来再走。”

  桓煊立即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随随不经意地向床头一瞥,只见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然是在装晕,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阵脚步声,医官终于到了。

  来的是曾在秋狝时为随随治过箭伤的郑奉御。

  他看见随随时愣怔了一下,宋九郎忙道:“这位是萧大将军。”

  郑奉御忙道久仰,眼中依旧有些困惑。

  宋九道:“萧将军已替殿下缝好了伤口。”

  随随看了眼那七扭八歪的针脚,又瞟了眼佯装昏睡的男人,悠悠道:“在下手艺不精,不如拆开让奉御重新缝一遍。”

  话音未落,便看见那双睫毛颤了颤,他肩颈的肌肉随即绷紧。

  好在郑奉御检查完伤口道:“不必,萧将军缝得很好,不用让殿下再吃一遍苦。”

  郑奉御又向那市坊请来的小大夫要了汤药方子扫了眼,皱眉道:“你这麻汤方子不对。”

  他狐疑地看了眼桓煊:“殿下一直在昏睡么?”

  宋九郎已经发现其中猫腻,轻咳了两声。

  郑奉御点点头,沉吟片刻,让药僮去把补气血的药汤煎上:“虽然伤口已缝合好,为免崩裂,最好暂且先别挪动。”

  顿了顿道:“受伤后最怕的便是七日风,若能安然度过这七日,便没有大碍了。另外殿下失了不少血,这几个月须得好好卧床静养。”

  宋九郎道好,虽然禅房简陋,也只能先凑合着了。

  桓煊失了许多血,又挨了随随这半吊子大夫的针,起初是装睡,装着装着真的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那庸医的麻汤起了作用,再醒来时已是翌日黄昏,小小的禅房里满是霞光。

  片刻茫然后,他想起这是哪里,立即往榻边望去,却只看见高迈。

  老总管焦急道:“殿下醒了,伤口疼得厉害么?”

  桓煊明知道萧泠不可能守在他床边,可仍旧难掩失落:“无碍。”

  高迈道:“高嬷嬷还在蓝田,殿下请恕老奴自作主张,还没叫人去请她回来。”

  高嬷嬷年纪大了,人又在蓝田侄儿家,知道此事定会惊慌失措。

  桓煊点点头:“等伤势好些再告诉她。”

  他望了眼蒲草屏风,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高迈明知故问:“殿下说的是谁?”

  桓煊知道这刁奴又使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屏风外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可是殿下醒了?”

  桓煊慌忙闭上眼睛。

  皂角的气息随着一阵微风卷进屋里,还有她身上那熟悉的气味。

  高迈颇有深意地瞥了眼主人,向随随行礼:“萧将军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殿下,已经两宿没合眼了,赶紧去歇会儿吧,这里有老奴照看着就行了。”

  随随道了声“无妨”,便在榻边坐了下来:“我等郑奉御换了药再去睡。”

  高迈道:“老奴去廊下看看药煎好没有……”

  随随刚从廊下经过,正要说什么,老总管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好似一只狡黠的老猫。

  随随立即察觉到什么,狐疑地看向桓煊,只见他双目紧阖,睫毛轻轻颤动。

  “殿下醒了?”随随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桓煊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只好“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萧将军为何不眠不休守着我?”

  随随道:“因为我的缘故连累殿下受伤,这是我该做的。”

  桓煊眉心顿时一蹙:“我救的又不是萧将军。”

  看他还有这精神,伤势看来是没有大碍了。

  随随一本正经道:“那末将便告退了。”

  桓煊脱口而出:“等等……”

  随随忍不住浅浅一笑:“程徵是我部下,殿下救了他,便是帮了我。”

  桓煊气顺了些,眉头一松:“我不是要你谢我。”

  随随道:“我知道。”

  桓煊又道:“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便是还你也该当……”

  高迈在廊下连连揉额角,他并不是有意偷听他们说话,奈何禅房壁板薄,毫不费力就听得一清二楚。

  就凭他们家殿下这张嘴,别说挨一刀,就是再挨十刀也别想赢得佳人芳心。

  桓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张嘴不讨喜,从枕侧拿起一物,却是一盏巧夺天工的金丝掐琉璃莲花灯,只有小儿拳头大,可以袖在袖中。

  “今岁答应你放河灯,又没放成,”他垂着眼帘,双颊微微透出红晕,“灯你先拿着吧。”

  随随看着那盏晶莹剔透的花灯,手指动了动,又攥成了拳。

  就在这时,只听高迈在门外高声道:“启禀殿下,东内来人了。”

第99章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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