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镇国公府72
“好,我知道了。”她最后点上了口脂, “那就多带一些人吧。”
见她已经起身要往外走, 顾珩恋恋不舍:“那阿姐要快点回来。”
“知道了。”燕梨忍不住一笑, 用他听得到的声音吐槽, “真是婆婆妈妈。”
燕梨一跨出宫门,顾珩面上便笼罩上了一层阴霾:“牧阳泽的事情查出来了吗?他得罪阿姐了?”
一个侍卫服饰的人单膝跪地:“回陛下, 牧阳泽与燕姑娘并无交集。”
“那就奇怪了,”顾珩拧紧了眉, “难道他干得那点儿事被阿姐知道了?可是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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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
徐向文邀燕梨至正厅坐下, 感慨万千:“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
燕梨抿唇笑笑:“再见到徐将军我也很开心。”
徐向文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不提前事:“不知燕姑娘今日找老夫来有何事?”
“今日是想问问......”燕梨抿了口茶水,压下心中莫名的紧张,她难得有些不会组织语言,“徐将军是陛下的授业恩师, 而我与陛下七年未见,我对陛下......”
“老夫明白姑娘的意思了。”徐向文花白的胡子抖了抖,像是也不知从何说起, “姑娘当然消失得实在太突然了。”
燕梨低头不语,这件事她没办法辩解。
好在徐向文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找她要一个答案,见燕梨不想多谈便继续说了下去:“陛下当年受了很大的打击。”
“当年护卫湖州很是为陛下得了些民心,他是战争的天才,不止我看出了这一点,湖州的守将也看出了这一点,”徐向文苦笑一声,“他当年想要追随陛下的,只是陛下那个时候......”
燕梨手指微微一颤。
徐向文似乎心情激荡,冲着身边老仆大喝一声:“拿酒来!”
那老仆神情为难:“老爷,少爷说了您不能......”
“他是老子我是老子?”徐向文眼睛一蹬,“还不快去!”
老仆无奈,只得起身取酒。
“见笑了,”徐向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话没点酒我也说不出来。”
“将军自便。”燕梨道。
老仆很快端上酒来,小气地只倒了一小盅:“老爷,可不能在多了。”
“你这老东西。”徐向文不满地嘀咕一声,端起酒杯珍惜地抿了一口。
“陛下不是个爱与人诉苦的,但那一年,唉。”他忍不住又抿了一口酒,“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陛下都不在湖州,他把周边都走遍了,也没找到你。”
“陛下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得脱相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但从此开始联系起义军。”
“他是战场上的天才。”徐向文又赞了一句,“几乎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陛下很快就有了越来越大的领地,越来越多的下属。”
“权力大了,难免人心浮动。”他忽然问燕梨,“姑娘还记得魏乾哲吗?”
燕梨心一颤:“是和陛下一起从燕府出来的那个魏乾哲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魏乾哲就是当初燕府收养的那两百个孤儿的其中之一,而燕梨能记住他,是因为他是和顾珩关系最好的一个。
“我好像再也没见过他......”燕梨越说越心惊,她回来之后与顾珩之间的事情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心神,自然忽略掉了这个并不熟悉的角色。
“他想杀了陛下夺权,但是被陛下杀了。”徐向文淡淡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却蕴含着无尽的腥风血雨。
“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徐向文一口气喝光了杯中仅剩的酒,“加害他的、背叛他的人太多了,他一一杀过去,脚下的白骨越来越多。”
“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会恐惧、恶心,可杀得越多,也就越麻木了。到最后,杀人和踩死一只蚂蚁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徐向文苦笑,“陛下到最后就......”
“老夫一直希望有人能劝一劝陛下,可是陛下身边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我说是陛下的师父,但也只是教了教他拳脚兵法,并没有怎么聊过。而且我很快就没有东西可以教他了。”
“老夫知道,在陛下心中最重要的一直都是姑娘你。”徐向文也不看她,抚着酒杯重重地叹气,“那些年陛下每攻克一座城池,第一件事情就是暗中找你。”
“陛下那人像画得,像得都渗人。”徐向文摸了摸小臂。
“人像?”燕梨咬重了这个字眼。
“是啊,”徐向文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陛下画得你的画像。”
燕梨失神,阿珩他明明......最不擅作画。
她眼中水光一闪而逝:“我知道了。”
“姑娘知道就好。”徐向文欣慰道,“姑娘可能会觉得陛下变化很大,但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尤其是走这一条帝王之路,那更是你死我活,如果不心狠一点根本活不到最后,姑娘不要因此觉得,觉得他......”他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燕梨已经摇头:“我不会。”
“老夫就知道姑娘是个明理人!”徐向文喜得一拍桌子,“那群酸儒整天就跟活在梦里一样,仁义礼智信能打天下吗?能吗?自己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挑剔起别人来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是人人都跟他们梦里一样,那天下早就大同了,还用得着他们来费口舌?”
这一看就是饱受御史折磨,看来他和顾珩都没少被御史弹劾。
“将军说得有道理,”燕梨附和了他一句,想起牧阳泽的事,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不知将军觉得牧阳泽此人如何?”
她怕徐向文多心,赶忙解释:“是我自己总觉得他不大对劲,此话与陛下无关。将军今日的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有别人知道。”
“老夫与牧阳泽不大对付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徐向文爽朗一笑,“其实也不是有什么私仇,老夫就是看不惯他那个心思弯弯绕绕又好大喜功的样子。”
“原来如此。”燕梨点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重要的东西可一定要保管好。”
在军营中,还能有什么东西比兵符更重要?
未免引起怀疑她也不能多说,只能这样提点一句。
“好,”徐向文目光一闪,若有所思道,“多谢姑娘,老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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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顾珩已经批完了三十二本奏章,召见了两拨朝臣,第五十八次抬头看向门口。
“还没回来?”他第四十五次问李德福。
自燕梨离宫后就有小太监在宫门口等着,每两刻钟就飞奔来报一次。
李德福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没有。”
顾珩捏紧了笔,心中的焦躁感越来越重。
“陈贺亮没来通报有什么异常吧?”陈贺亮正是燕梨身边的侍卫长。
“没有。”李德福的汗流得越发多了。
那应该就没事,他用力安慰自己。
阿姐说了,她是为了他回来的,她不会离开,不会的。
她昨天还说是为了他回来,他愿意放她离开她不是也没有走吗?
“过去多久了?”顾珩哑声道。
“快两个时辰了。”李德福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
这么久。
他忽然又想起七年前,她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征兆,甚至还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希望......
就在顾珩快要无法克制自己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极不稳重地奔上殿来:“陛下,燕姑娘回来了!”
顾珩霍然起身:“回来了?”
“是,”小太监拼命点头,“奴才亲眼看着燕姑娘进宫的。”
顾珩绕过桌案大步向外走去。
他如此迫不及待,甚至想要跑两步,可是想到这样实在不雅,只得把步子越迈越大。
他身高腿长,一步顶常人两步,身材矮胖的李德福叫苦连天地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燕梨还没有走到长信宫就看到顾珩迎面走来,她刚要说话便被他紧紧搂住。
李德福刚刚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追上,一看这场景吓得眼睛一闭当场跪倒。
身边的宫人跪了一地,燕梨不好意思地推推他:“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宫人们皆是一抖,齐刷刷闭上了眼。
燕梨:“......”
看来阿珩这个名声,着实是称不上好。
“阿姐,”顾珩才不管那些,他不放开她,手臂收紧到让她觉得疼痛,“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燕梨顿时就心软了。
她想起徐向前的话,眼睛有点发酸:“我不是说了会回来吗?”
“我就是害怕。”顾珩小声道。
燕梨揉揉他头发,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承诺的冲动,有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脑海中的系统提醒着她,她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最终还是咽下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