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外的残阳【1】

　　【吃掉~吃掉~吃掉~】

　　灰黑色外壳的小东西缓慢地蠕动在花坛的桑梅朵叶子上，于身后留下一串粘稠的液体，在灰白色的阳光下折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晕。

　　“啪嗒”

　　坠落？

　　“啪嗒”

　　徐凯在脚底传来壳脆裂的声响之后不由地停下脚步，脚下，则是某个弱小生物留下的尸体，四分五裂地就像是解刨台上应该被处理掉的【老师】。

　　尸体渗出的黏液就像是惹人厌恶的浓痰一样，在青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混合着黄色的泥土，形成一块并不起眼的瘀斑。由生到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会因为自身的壳而发出一声脆响，就像是无论如何都在被一直压榨的某些生物一样，直到终结才会嚎哭出声。

　　如果连壳都被剥掉，死得悄无声息，生命的意义还会留存吗？

　　“你还好吗~自从出来之后就一直神思不属呢~”脑海中的语调拉得又细又长，就像是某种扭曲变调的警报声，“没关系哦，我们已经通过这次考试啦，接下来的路途会越来越顺畅呢~”

　　徐凯佝偻着背停在原地，眼底的青黑色就像是地上的瘀斑一样，又像是一块倒垂的新月。自从他的口袋里出现姜如许的圆珠笔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尖锐的声音伴随着头脑中的阵痛，就像是一条带着钝角的蠕虫顺着耳洞，不断地向内蠕动前进。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自己从口袋里拿出这只笔时的场景。

　　他并没有进入试卷设置好的考场，圆珠笔却自主的开始在试卷上答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开始自笔尖蔓延，带着极为浅淡的咸腥味，就像是正午海滩上搁浅的黏糊糊的水母，散发着更加古老的死亡的气息。

　　【姓名：徐凯】

　　【年龄：19】

　　【性别：男】

　　……

　　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样看着圆珠笔答完接下来问题，在老师收走考卷的那一刻，一道尖细的声音传进脑海中：

　　“看样子我们相性还不错，终于遇到一个合适的家伙了。”

　　“你是姜如许的那支笔。”徐凯几乎立即反应过来，他又想起之前找到姜如许废弃的草稿纸，上面全是自言自语式的对话。

　　从考试开始到结束，她一直没有走出那间教室。

　　“嗯……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吗？我不太喜欢被人类说成是其他生物的附属呢~”

　　“你不喜欢这样吗？为什么表情变得这么严肃？”

　　恶意不停填充着本来就因为恐惧而不断产生钝痛的头脑，一时之间，四周的空间，原本灰白色的校园产生不同程度的扭曲，黄色与紫色混杂着，就像是海底游动的蛇。又在某一瞬变成昏黄的色彩，就像是被斜阳眷顾的尘世。

　　垃圾桶边上堆满了流淌出透明液体的手臂与大腿，白晃晃的皮肤上盖着鲜红色的印章

　　【不合格】

　　超出规定之外的就是垃圾，他们的最终归宿就是垃圾桶。

　　徐凯停在教学楼前，干涩的嗓子因为此刻激烈的情绪而撕扯出几分鲜红的气息，“你，到底是什么？”

　　“我可以帮你通过考试哦~”

　　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从短期利益来看两人的目标确实是一致的，不过，这所学校里可怕的，可不止的是考试。徐凯眯着眼，灰白色的太阳此刻悬在头顶，刺目的阳光投射在同样灰白色的水泥地面上，他恍然之间意识到，当初宁馨就是在这里摔成碎片的。

　　就像一颗砸在地上的石榴，鲜红色的果实滚落一地。

　　“【相性】是什么？”

　　“就是我们思想上的适配程度，你也可以理解成灵魂。”笔尖戳进柔软的手臂，尖锐的疼痛早就不能为贫乏的精神带来任何刺激，“因为我们相性足够高，我终于可以不用靠着纸张交流了。”

　　【思想】，徐凯看着自己被戳破的手掌，鲜血顺着笔尖逐渐流向笔芯管内部，油墨正在缓慢地填充着。

　　“我本来是想借用你的眼睛的，那样恢复得更快。”圆珠笔刺得更深了一些，多余的鲜血顺着指尖留下，滴落在刷的十分干净的鞋面上。

　　徐凯挪开脚，鞋底蹭上了少许方才蜗牛的尸体，在地面上留下灰黑色的痕迹。

　　就像苍白尸体上的尸斑一样。

　　杀死这些无力反抗的生命而产生的微小的内疚感很快就如同清晨的露珠一样消逝了，留下来的更多的则是被玷污的恼怒。

　　他在花坛的桑梅朵身上狠狠地蹭了蹭，像老鼠一样缩回宿舍楼。

　　“姜如许死掉了吗？”他在脑海中有些不安地问圆珠笔。

　　“不知道哦，”对方轻快地回答，“我和她的联系消失了，或许她死掉了吧。”

　　“不过也有可能，她——”

　　尖锐的警报瞬间刺穿所有人浑噩的脑袋，徐凯看见，穿着墨绿色衣服的影子飞快向着南楼跑去。

　　“哇哦”

　　圆珠笔发出毫无起伏的感慨：

　　“有东西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