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设计灵感39
没料季婉瑜非但没有收到影响,反而还对他投以赞许的眼神,她突然笑起来,继续鼓励他说下去:“嗯,那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
杨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那是有关他儿时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的画面,虽然过去这么久了,那块羊脂玉的样子已经不再清晰,但他还是借着季婉瑜曾经令人叹服的一样设计稿提出了建议。
“如果借着转运珠的元素,把吊坠设计成盘结平安扣呢?”
“盘结平安扣?”季婉瑜眼底闪出了点点欣喜的光。
“嗯,”杨月认真坚定的点点头:“那是您以前的毕业设计吧?”
季婉瑜从小生在江南水乡一带,大学时离家来到这边的美术学院就读珠宝设计专业,毕业那年,她突然从母亲旗袍上的一颗盘扣上得到灵感,便设计了一款平安扣套盘结的吊坠来做毕业设计。
她在厚重的平安扣上做了变形,把它变为又一枚圆圆的指环,中间的球状吊坠做出盘结般精致的花纹,编绳上用了特殊的手法独独在中心部分分成两根线绳,一根坠盘结,一根挂圆环,这样戴在脖子上时,盘结的自身重量会让它巧妙的中空在圆环里,就像系上了一枚盘扣一般,精妙绝伦。
之后她经过多次的实验,还偶然间发现这个吊坠有个更为独到的特点,就是受到重创时,盘结受到外圈圆环的保护,首先碎掉的是最外面的平安扣,而中间的平安结会完好无损。
圆环套盘结,护它安无恙。
当平安扣套上平安结,即便牺牲自己,也会在那一刻替它挡下致命的伤害,护它一世周全。
这个寓意一出,当即便惊动了整个设计学院的教授。
事后季婉瑜拿出了家里世代珍藏的一块羊脂玉籽料,花重金找了知名的雕刻师傅把这枚盘结平安扣做了出来,挂在了杨月脖子上。
即便她因为自己一时的天真被骗进了囚笼搬的杨家,但她却希望自己从一出生便遭到冷眼和欺凌的儿子可以一世安稳。
杨月的提点,瞬间撕开了蒙在她眼前的迷雾,路的尽头豁然开朗,生出一片无尽的火光。
“你的想法果然很独特,”她毫不犹豫的对杨月给予了赞赏。
“这分明是你当年的设计吧?你夸我干嘛?”杨月失笑,眼尾弯起的弧度柔化了他眉眼间冷冽的锋芒,让他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温柔:“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小时候是不是有一条盘结平安扣?”
话音刚落,季婉瑜的记忆仿佛被突然撕扯进了那个格外萧肃的寒冬,四处都是一片素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而她的儿子就那么静静地沉睡在医院的病床上,嘴唇看不出一丝血色,皮肤煞白的也宛如一张脆弱的白纸,唯有浓密的睫毛像氤氲在白纸上的一抹墨色。
他的额头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透过雪白的纱布可以看到他被锋利的石块切割出的伤口渗出了刺目的鲜血。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个瘦弱的小孩昏睡在那里,颤颤巍巍的摊开掌心,红绳上挂着的吊坠只剩一颗平安结孤零零地坠在上面,而保护它的那枚平安扣,早就不知道碎在了哪里。
有一个陌生的孩子救了他……
他在自己儿子最危难的时刻,奋不顾身的跳进混着冰碴的水潭里,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季婉瑜心中有万千复杂的情绪在汹涌的翻滚,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平安结装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在绒布夹层中塞了一封信进去,然后找到在急救室值班的小护士,把那个盒子交给了她。
再之后,那条吊坠,就永远在杨月的记忆里消失了。
“妈,妈?你在听我说话么?”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走神,杨月不禁有些疑惑。
季婉瑜被他喊回神,慌忙低头搅了搅碗里已经失去温度的燕窝,不着痕迹的掩饰掉了眼底闪过的慌乱,笑了笑:“啊,那个吊坠啊,你住院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可能在路上就丢了吧。”
杨月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异样,却没再追问什么,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最后扫了一眼桌上的画稿。
“你是不是累了?吃完燕窝早点休息吧,熬太晚对身体不好。”
他岔开话题,让季婉瑜松了口气下来。
“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去把碗洗了。”
杨月点点头:“好,那晚安。”
“晚安。”
厚重的房门在关闭的那一刻传来了沉闷的声响,季婉瑜盯着那扇关死的木门失神了良久,静谧的空气里才传来她沉重的一声叹息。
第二天一早,季婉瑜洗漱完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杨月已经安安静静的坐在饭桌前吃早饭了,她走过去和厨房里的孟红打了个招呼,就落座到杨月身边,敲了敲桌面埋怨他。
“你这孩子,吃饭就好好吃,哪有边吃边玩儿手机的?”
“妈,”杨月和她打了个招呼,这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她那张不施粉脂却依然貌美如玉的脸上。
“学院里在说排练的事,我看一下时间安排,”他说着,又低头滑了两下屏幕,才按下锁屏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季婉瑜想起了正事儿,笑起来问他:“哎,宝贝。”
杨月瞪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她,如果他没记错,上一次她婚礼前拜托自己准备水袖舞在婚礼上表演,也是这样的前兆。
“这周就是国庆假期了,你侯叔叔要带我去海岛上度假,让我问问你想不想一起去?”
杨月哭笑不得:“你们两个二人世界,带我一个电灯泡去干什么?”
“你侯叔叔说那边风景可好了,好吃的也多,如果你想去,可以带几个朋友家的孩子跟你作伴儿,”季婉瑜说。
“妈,我真的不去,”杨月笑得很无奈:“国庆我们院里安排了排练,我走不开。”
“怎么假期都要排练啊?”季婉瑜有些不悦,但想想这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她无权干涉,只能叹了口气作罢。
杨月端起杯子继续喝奶。
“排练时间安排的紧吗?”季婉瑜又问:“寒青和红姐放假也要回家,榧山这边没人打理,我刚在院子里种的茉莉花得定时浇水,你有空的话能回来帮我照顾一下么?”
杨月舔掉唇角的奶沫:“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尽量回来呗。”
季婉瑜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安安静静的吃起了早饭。
这时候楼梯上“噔噔噔”的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接着,彤彤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下楼梯,从拐角处像一阵轻快的风一样刮过来。
“舅妈!小表哥!早上好呀!”
她虽然长得比较圆润,但却没有堆积成层的脂肪,优越的腰臀比例让她的身材像丰盈的沙漏,穿起裙子来显得格外元气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带着一种让人想跟她一起开怀大笑的感染力。
“彤彤睡醒啦?快过来吃饭,来坐舅妈这边,”季婉瑜笑着招呼她。
彤彤乖巧的跑过来落座,还没拿起筷子,就兴奋地冲杨月神秘的眨眨眼:“小表哥,我送你个礼物!你猜猜是什么?猜对了我就拿出来。”
杨月一愣,却很快被她天真活泼的样子逗笑了:“猜不到,是什么啊?”
彤彤笑眯眯的托起半边小圆脸盯着他的脸上下扫着。
说来也奇怪,杨月对于这种热烈而直白的注视,其实是很抵触反感的,就像当初侯择七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的时候,胸腔里无名窜起的邪火儿恨不得让他分分钟朝着对方脸上狠狠抡过去一拳。可现在面对这个小丫头的直视,杨月非但没有感到不舒服,反倒还觉得有点意思。
难道人在面对比自己年龄小的可爱小孩儿的时候,真的会产生这种怪异的心理么?那侯择七看自己的时候会不会也……
想什么呢?
杨月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飞快把这个离谱的想法从脑海里清除出去,转而对彤彤无奈的笑笑:“一定要猜到才给我么?”
彤彤看他实在没有跟自己在这猜谜的兴趣,索性放过了他。
“好吧,那我就拿出来咯,”她说着,把藏在身后的速写本拿出来杵到他跟前,兴奋地大叫:“看!像不像?”
杨月看着水粉速写本上的水彩画,杏眼灵动、眸光流转,鼻尖上一点标志性的小痣像是整张面容上的点睛之笔,分外生动。
“你画的我?”他有些意外。
“嗯哼,”彤彤得意地拿起一块南瓜饼咬进嘴里,咕哝着问:“怎么样?”
“你画画这么好?”
“嘿嘿,喜欢吗?送你了,”彤彤说着,小手一挥,唰啦一把将那页纸撕下来放在杨月面前。
“谢谢,”这是杨月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他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画上的人是他们在书房打游戏的那个晚上,他坐在一边啃着手指甲认真盯着投屏的样子。
季婉瑜凑过来看了看,由衷的称赞:“呀,彤彤画的真好。”
一大早就受到轮番的表扬,彤彤得意的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她美滋滋的吃着早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对季婉瑜说:“舅妈,我回头再给你画一张!”
季婉瑜一听,笑得更动人了:“好啊,那舅妈提前谢谢你了。”
杨月把注意力放在画上,继续仔细端详着,等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唠完,他才犹豫的把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
“我当时……在吃手吗?”他挣扎着,似乎试图挽回最后一丝面子。
却没料彤彤回答的很是果断:“对啊,连着啃了三个手指甲,吃的可香了!”
杨月:“……”
季婉瑜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你,多少年的毛病了,改都改不掉。”
杨月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含住了牛奶杯的杯沿。
彤彤一听,突然激动地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怎么改!”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神秘的咧嘴一笑:“我表哥办法可多了,回头我告诉他,保证让他给你解决掉这个毛病。”
杨月:“……”
那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