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结52

　　失血过多之后，李荧惑脸色苍白，身体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陆珺卓觉得他有点发烧，用棉布沾了酒精，贴在他的额头上。

　　李荧惑此刻虚弱极了，完全没有战斗完之后，过来关心陆珺卓安危时的强势。他神情有些恍惚，连衣服都是陆珺卓帮忙穿的，站起来之后更是脚步飘忽，由陆珺卓扶着走到一边，就怕鹿陶将石门打烂之后，被碎石头砸到。

　　“李越彬真的死了吗？”陆珺卓问。

　　“应该是的。”李荧惑说，“这里有很多具骨架，刚才我似乎不小心踩到过一具新鲜的尸体。”

　　陆珺卓沉默了。

　　看来鹿陶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以为鹿陶是发现李荧惑的存在之后，才放弃用钱买玉石填补能量，如今看来，鹿陶早就开始用活人祭祀了，所以也不在乎杀死几个无辜的人。

　　或许让李越彬一起过来，也是放松她和李荧惑警惕的方法。

　　毕竟鹿陶表现得很缺钱，李越彬又是他的金主，应该不会轻易死掉。带着李越彬这个普通人一起来，极大限度地放松了他们的警惕。

　　鹿陶用蛮力撞开门，外面的光线散落，照亮了这处洞穴，鹿陶急匆匆地进来，无暇顾及角落的陆珺卓和李荧惑，他直接向里面跑去。

　　陆珺卓眯了眯眼，适应强光之后，看清楚了这里的模样。

　　四周仍有那些干枯的黑色尸体，墙壁上都是血，陆珺卓看着这个出血量，心惊胆战。她转头看向李荧惑，李荧惑的脸色果然苍白极了。

　　“你、你要不要喝点水？”陆珺卓声音颤抖。

　　“你带了多少东西进来？”

　　李荧惑觉得有点好笑，手电筒、绷带、酒精、止血喷雾还有饮用水，陆珺卓就像一只百宝箱，什么都有。

　　“你还笑。”陆珺卓把水拧开，递到他手里，“失血过多可是会休克的，就算你能保证自己不会死，也要考虑一下后果啊。”

　　“是我不对。”李荧惑接过水，抿了一口。

　　鹿陶找到了怪物的尸体，感受到它身上熟悉的气息，崩溃地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好久，他转过身，用通红的眼睛盯着李荧惑，里面满满的都是仇视。

　　“是你杀了他！是你让他失去了复活的机会！”

　　李荧惑咳嗽一声，低弱道：“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你胡说！”

　　“你应该知道他的实力。”李荧惑自嘲一笑，“就凭我，真的能打得过他吗？如果不是他自己寻死，我又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你复活的这个人，根本不是陆恣芳。”

　　鹿陶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看起来整个人都很混乱，“怎么可能不是陆恣芳！分明就是他！”

　　“陆恣芳早就死了，你留下来的，只是他的残念。”李荧惑靠在石头墙壁上，将水瓶放到一边，“他喝够我的血后，意识短暂的恢复过，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鹿陶已经忘记眼前这个青年双目失明，直直地与他对视，李荧惑也好像想到了他的反应，“注视”着鹿陶的方向。

　　此时他的眼睛好像有一种别样的魔力，尽管视线并不聚焦，与温和的声音相辅，渐渐让鹿陶冷静下来。

　　李荧惑说，“他说很高兴我还说着，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还问我‘我不是已经死去了吗？为什么会再次恢复意识？’，我将你做的事情告诉了他。”

　　鹿陶问：“陆恣芳怎么说？”

　　“他说‘原来是鹿陶……是我对不起他，没有跟他说清楚，让他有了这样的误会。我的本体已经死去，现在的心愿也已经完成，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荧惑，你替我转告鹿陶，多谢他为我做的一切，也奉劝他一句，不要再错下去了。’”

　　鹿陶已经疯了，除了陆恣芳，他谁都不信。李荧惑用陆恣芳的口吻说出这句话，让鹿陶有些恍惚。

　　这世上最了解陆恣芳的人，只有李荧惑。鹿陶看到的不过是他脑补出来的形象，现在李荧惑把这个幻象戳破了，将真实展示在他面前。

　　“我错了吗？”鹿陶恍惚地说。

　　“陆恣芳做的是守护，你害死了太多人，早已背离他的初衷。”李荧惑说，“我没有资格杀死你，也好像没什么可以和你交涉的把柄。如果你要杀我，尽管动手吧，希望你能让我和陆珺卓死在一起，多谢了。”

　　鹿陶像个傲娇的小孩子，如果李荧惑求他放过他们，他未必会听，现在李荧惑摆出躺平任打的姿态，鹿陶反而下不去手了。

　　他一遍遍回想着李荧惑刚才说的话。

　　他讲话时的语气，确实像陆恣芳的模样。几百年的记忆早已被蒙上了阴霾，李荧惑将那层灰雾吹散，露出原本清晰的模样。

　　鹿陶恍惚地看着怪物尸体的方向，片刻之后，对他们两个人说，“我不杀你们，你们走吧。”

　　李荧惑温声道：“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鹿陶没有跟他们辩解，他已经没有这个心思。挥了挥手，一股巨大的力气将李荧惑和陆珺卓打了出来，陆珺卓亲眼看到李荧惑的后背撞击到甬道的墙壁上，接着他又吐了一口血，直接昏了过去。

　　“李荧惑！”陆珺卓跑过去，扶住了李荧惑。

　　鹿陶的注意力没有被外面两个人吸引，里面的密室中似乎有风在吹动，带起了一股血腥味道。

　　陆珺卓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鹿陶渐渐变得不像是一个人，他好像快要变成竹子了。

　　这是那竹子不是青翠的绿色，枝干上面泛着红，深沉黑暗，有一种别样的诡异。

　　“我选错了路……”鹿陶的声音就像叹气，不再疯狂，充满了懊悔。他好像知道陆珺卓在关注这边，“如果我能再成熟一些，或许早已功德圆满，实现心愿。可是我偏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哀悯地看着陆珺卓，“你和陆恣芳是同一类人。”

　　“灾难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不需要救世主。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一点都不起眼。”陆珺卓说，“灾难成就了陆恣芳，不过我觉得，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想做一个普通人。”

　　鹿陶似有所感，“太晚了，我杀了太多人，早已入了魔障。”

　　密室里面的光熄灭了。

　　陆珺卓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不过她觉得，鹿陶应该是变回从前的那株竹子，陪在陆恣芳身边了吧。

　　-

　　李荧惑醒来时，已经回到了之前住的小旅馆。

　　他能感觉到光线，朦朦胧胧的，很耀眼。

　　“你醒了。”陆珺卓惊喜地说，“你昏睡了很久，真的吓死我了。我还找了医生来，医生检查过之后说你身体没有大碍，就是有点失血过多，需要好好养养。”

　　不愧是古代穿越来的，身体素质就是好，都这样了还一点事情都没有。

　　“陆姑娘？”李荧惑看向陆珺卓的方向。

　　“嗯？”陆珺卓走过去，问他，“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渴不渴？饿不饿？我买了一份粥，帮你去热一下？”

　　“陆姑娘，你过来一下。”

　　陆珺卓走了过去，就看到李荧惑抬起手，似乎有些犹豫，慢慢地用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动作自然，没有摩挲试探，好像能看得到似的。

　　陆珺卓终于反应过来，惊喜道：“你该不会复明了吧？是鹿陶干的好事吗？”

　　李荧惑：“……”这个说法，好像鹿陶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李荧惑：“我好像能看到光了，这是光吗？”

　　他握着陆珺卓的手，慢慢坐了起来，用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睛，看着陆珺卓。因为视力仍然模糊，他格外努力，看起来非常认真。

　　陆珺卓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慢慢红了脸，抽出手，退开两步，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你真的能看到了吗？”

　　“或许吧，只是有光感，看得不清晰。”李荧惑顿了一下，“应该是鹿陶……我昏迷时似乎感受到一股很强大的能量，或许真的是他弄的。”

　　“他怎么想的啊，既然帮了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你的眼睛复明？”

　　虽然说现代科技有可能治好李荧惑的眼睛，可是需要好大一笔钱，陆珺卓可是很穷的，如果能把钱省下，真的再好不过。

　　李荧惑笑着说，“大概他的本意并非是治疗我的眼睛。”

　　他造了太多杀孽，那个阵法处，有一些冰冷的气息，还有亡者留下来的执念和业障。看来鹿陶是真的悟了，才选择留在那里，用一身修为来化解他做的恶。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他能如愿做一次陆恣芳的儿子。”陆珺卓也有些唏嘘，“可惜我的漫画还没有追完，又掉进了一个巨坑。”

　　李荧惑道：“但是漫画的结局，我们已经知道了。”

　　而且还亲自参与，做了一回嘴炮王者，劝解反派迷途知返，解救苍生。

　　“如果陆恣芳的那个执念怪物，没有被你杀死，回事什么结局呢？”

　　“大概他会大开杀戒，主动索取血液吧。”

　　那个怪物的理智只清醒了一瞬间，如果在他面前的不是李荧惑，他也没有强烈地守护同伴的意愿，最终的结局，应该是做一辈子怪物吧。

　　陆珺卓说：“那我们还顺便拯救世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