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陆绶从次卧匆匆忙忙系好衣服, 往主卧那边走。
他心里着急，甚至连敲门都顾不上了。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陆绶看得清楚宋景玉的轮廓。
她坐了起来, 被子裹在身上, 包得严严实实，像是坚硬的外壳一样。
可饶是这样，陆绶还是发现她似乎在轻轻颤抖。
“小景, 可以开灯吗？”
一声带着哭腔的嘤咛传来，陆绶管不得其他，直接开了灯朝床边走去。
宋景玉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他心疼。
陆绶眉眼紧蹙，坐在床边扣着她的头，将她按进怀里。
“不怕。”陆绶的指尖轻轻绕着宋景玉的头发, 感受着微微的潮湿：“我在。”
宋景玉贴在陆绶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如同擂鼓，一下一下, 分外有力。
她的余光微微扫向陆绶，从这个角度, 只能看见他分明的下颌线。
他看上去疏离冷淡, 其实是最为温暖可靠的存在。
“陆绶, 今天雷声好大。”她在他怀中嗫嚅。
陆绶将宋景玉慢慢放开, “我就在这里坐着，你睡吧。”
“想听故事。”
陆绶看着小公主似的宋景玉慢慢缩进被窝，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小鹿似的漂亮眼睛，他的心一下软成了一滩水。
“好吧。”
陆绶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到了其中一页, 开始慢慢念了起来。
陆绶的声音万分好听，宛如静静流淌的泉水，并非叮咚那种，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干净。
时间在他认真地言语里缓缓延长，空气里都带着从很远很远来的空旷。
不知过了多久，陆绶小心放下书，长久的看了一眼宋景玉。
对方双眼紧闭，唯有浓密如鸦羽的眼睫扑动。
晚安。陆绶心中默念一句，缓缓起了身。
几乎就是同一时间，陆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似乎被牵扯住了。
他回头，宋景玉睁着眼扑闪着看他。
“你要走么？”
她的声音微弱，像是受了伤。
陆绶带着歉意：“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记得七岁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刚去世，每个晚上都是爸爸和你陪着我。”
陆绶回身坐下，轻轻点点宋景玉的额头：“睡吧，今天我不会离开，我守着你。”
宋景玉泪珠盈盈挂在眼尾：“可你会累的吧，公司的事那么忙？”
在陆绶“没有”二字出来之前，宋景玉瓮声瓮气道：“你也上来躺一会儿吧，要不然身体受不住。”
陆绶眼睛微微睁大 ，旋即又敛了下来。
真是睡糊涂了，他怎么能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陆绶摇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宋景玉勾住了他的手，“哥哥。”
哥哥。
这是个久违的称呼，是陆绶能与宋景玉最为接近的称呼。
他被宋景玉突然的服软退让击得晕眩，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他只听得宋景玉娇弱的声音：
“我记得七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哥哥哄着我睡觉，一觉醒来，我爬在哥哥身上，弄得哥哥衣服上都是我的口水。”
陆绶不由就勾起唇角，面色和暖。
“可是，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哄过我了......”
陆绶的情绪完全被宋景玉所调动。
他很少感觉悲喜，而今天却在着短短的一个小时，时而温暖，时而开心，时而惆怅。
他听见宋景玉的请求：“陪陪我吧，哥哥。”
陆绶从来拒绝不了这一双眼睛，也拒绝不了这一个姑娘。
兴许她只是因为想起了妈妈，又遇到这么糟糕的天气和事情，才会变得这么敏感。
只要他明天走得很早，与小景不撞上，也不会有什么尴尬。
陆绶妥协了。
窗外的雨声由强到弱，像是摇曳的残烛，渐渐归于寂静。
这间不算小的房间里轻轻浅浅混杂着两种呼吸。
陆绶再一次后悔自己的鬼迷心窍，在宋景玉像是抱着自己的洋娃娃一样埋头贴近他的胸膛的那一刻。
她许是因为害怕，将腿小幅度的弯了起来，殊不知这样将她更加贴合地送到了他的怀里。
她睡觉不安生，细白的小脚蹭来蹭去，像是找个驻扎地一样，将他的睡裤边角勾了起来，拿着他的腿捂脚。
明明她的身上那么凉，可触碰到他的地方，却像是着了火一样的滚烫。
陆绶沉沉呼了口气，翻身将宋景玉抱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斜着躺着，正打算将她的脚放在怀里，可偏偏这个时候，她的小腿也攀附了上来。
陆绶摸索着握住了宋景玉的脚踝，她像是被触及了敏感地带突然停了下来，发出细微的嘤咛。
陆绶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想把宋景玉的腿放好，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她从浴室出来的样子：她只穿了他的衬衫......
这个认知，让陆绶羞愧欲死。
他在他义妹的床上，而且是她脆弱的时候。
他明明知道小景已经是大姑娘了，准确说，在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宋景玉在他心里，是极致鲜活、肖想多年的玫瑰......
他没有一天比现在更加清楚：
宋景玉终究不是他的妹妹，无论这个“兄妹”这个称呼能让他们走多近，都是他不想接受的。
长夜漫漫，在复杂勾绕的思绪中，陆绶勉强小眠了一会儿。
第二天，天刚刚抹出一分光亮，他就迅速起了身。
约么八点的时候，宋景玉就微微清醒了几分。
她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一样，带着胜利者偶尔心软的思索，目光复杂扫过陆绶睡过的地方。
宋景玉莹白的手指抚上浅色的床单，心里闪过笑意：他起得好早，连体温也没有留下。
不过，说起来，应该是怕她尴尬吧。
陆绶，你对我好，真的只是因为我是妹妹吗？
宋景玉踌躇了一刻，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将床头的黑色腕表带在了手上。
客厅中，陆绶正在打电话。
他看见宋景玉穿着被她压出痕迹的衬衫向他走来，怔了一秒，旋即眼神扫向沙发。
沙发上是一件浅色的裙子，没有多华贵，但是看上去十分温馨的模样。
陆绶将手机拿远了一些：“今天买的，合你尺寸，先去换衣服。”
宋景玉停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走向了卧室。
“所以，小景拿的有关薛俞的照片是假的？”陆绶的口气是一贯的平稳，听不出此时的情绪。
电话那头，传来不解的问话：“PS的照片。只是技术确实好罢了。”
“不过，大小姐闹成这样，薛俞不解释一下？”
“先压下新闻，有些事情，我要先向小景确认一下。”
电话挂断的同时，宋景玉穿好衣裙走了出来。
陆绶向她笑笑，转身折进了厨房。
他白色的衬衫束在黑色的西装裤中，整个人完美的比例隐在磨砂质的玻璃后，反而更能让人生出遐想。
“先吃早餐吧。”
宋景玉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将餐具也为她一一摆好。
餐盘里是她最爱吃的糕点，记忆里，至少在宋公馆的时候，陆绶并不会做这些。
“今天起了很早吧，为了做这些。”
宋景玉说着，品尝了一块，味道与宋公馆丝毫不差。
“你开心，就很好。”
宋景玉手微微停滞，在她听见陆绶很平常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陆绶是个说一不二，很坦诚的人，他这样说，就是这样想。
所以昨晚冒着雨来接她，之后又熬夜睡得不踏实，今天五点起床还要给她做糕点，只是为了她开心。
宋景玉沉默了一秒，许是因为陆绶对她太好，让她开始犹豫，如果她真的把陆绶拉进这个旋涡，她能接受或许连兄妹都做不了的结局吗？
一顿早餐，味如嚼蜡。
等一切都结束后，陆绶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她：“小景，你同薛俞是合作还是？”
宋景玉没想过能瞒过陆绶，她目光沉静地对上陆绶，像是在问：你觉得呢？
“照片是假的，但我知道薛俞确实有个女朋友。”
“如果你想同他继续下去，我可以处理好舆论，让薛俞从此安稳一点。”
“如果你想惩罚他，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把所有时间线交给你，包括人证、物证。”
陆绶停顿片刻，“但如果，你和他合作，我想知道为什么。”
“无关集团联姻，我们只是不喜欢彼此。”宋景玉道：“尤其是我，我没办法嫁给一个我不起电的人。”
陆绶无奈揉了揉眉心：“所以你挑夜色的时候，已经决定把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了。”
“你生气离开，留下一地鸡毛，舆论指责薛俞，却成全了他不想继承家业的心，他刚好去澳洲和她的女朋友过日子。”
陆绶摊摊手：“至于你，也没了那一纸约定，对么？”
“是。”
看着极度坦诚的宋景玉，陆绶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还留了张假照片，至少将来宋氏和薛氏合作的时候，我们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宋景玉眼神单纯：“我在帮你，你生气了吗？”
“那你想过你的名声吗？拿着假照片算计薛家的大公子？”
“无关紧要的人的议论，我从来不在意。我只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没了婚约，而你和薛氏也能继续合作下去。”
陆绶身体前倾了倾，带着压迫，却又隐隐约约透露几分了然：“那爸爸这一关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