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108
程建邦神情微变，半晌，语气却缓和着出声：“他应该的。”
林萍没拆穿他，伸手轻拍程颂的背，两人相视笑。没一会儿，程颂口袋里手机震动，她摸出看了眼，来自晏宁。
Yan：【这么容易满足？】
Yan：【礼物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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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定在年初一。
时间是年前复查时和陆医生以及怀森教授一起定下的，陆医生主刀，一助是李文铭。
李文铭敲门进来时，晏宁正和怀森教授谈话，他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换成英文。怀森教授笑，熟练地用中文回复，李文铭一僵，怀森教授拍拍他的肩：“你们聊，我去找陆。”
病房门再次关上，李文铭扶了下眼镜，再三说过手术中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后，晏宁轻叩轮椅扶手，慵懒又好笑道：“李医生，你说过很多遍了。”
李文铭白他一眼：“你还别说，我去年主刀这么多台手术，还没今天做一助紧张。”
“你家老爷子见不了小辈在手术室的场面，倒是一早上给老师打了好几通电话。”他又说。
晏宁嗯了声，摸出手机看了眼，神色如常地放到一旁。
李文铭反倒盯了晏宁一会儿，忽地笑了。他摘下眼镜，用白大褂袖角擦着：“你别跟我说，手术这么大一个事，没跟你家小姑娘提。”
晏宁斜他眼，“不紧张了？”
李文铭觉得不可思议，啧啧道：“别说，还真不紧张了。晏宁，晏二爷，你这弹片位置有多刁钻你是清楚的。虽说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也不影响你复健恢复，但过程可比起你前年刚手术后的复健，还要难受多了。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老师要和怀森教授一起讨论手术方案，还要看你恢复情况取弹片？”
“还是，”李文铭皱眉，“你真当这是切阑尾呢？”
晏宁轻揉眉心，没接话。
李文铭更不可思议了，“你真没说？”
晏宁似无奈地笑，“......怕她哭。”
昨天说得避重就轻，他见小姑娘抿着唇皱眉，便后悔了。何况，小姑娘连旁人那些无关痛痒的话都听不了，要真在医院听到李文铭说的这些，怕是真的要哭。
李文铭擦眼睛的动作顿住，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晌，忽地乐不可支：“行，真行，你也有今天。”
晏宁轻叩扶手，凉凉瞥他眼。
“得，”李文铭见好就收，“晏西然还在老师的办公室，我去瞧瞧，等会儿护士会过来。”
他还想再嘱咐两句，晏宁手机震动。李文铭倒没再说，往外走。
晏宁拿起手机，目光落在小姑娘的消息上。
程颂：【你女朋友让我提醒你，要听医生的。还有，在医院不能带电脑，安心养伤。】
他稍愣，神情慵懒又好笑，回复：【知道了，小朋友。】
程颂：【还有，结束后要视频。】
Yan：【嗯，还有吗？】
程颂：【......没有了。】
他低笑出声，须臾，回复：【嗯，春节快乐。】
小姑娘倒是没回复了，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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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进手术室后，晏西然就在外面的等候区坐着，时不时回复自家老爸发来的询问消息。
听见脚步声时，他以为是护士，就没在意。直到察觉有人坐到他旁边，晏西然疑惑，一转脸就对上程颂幽幽的表情。
他一怔，吓得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程小三？你怎么来了？”
程颂握着手机，看了眼手术室。还没说话，晏西然就为她找好了借口：“程爷爷让你来的？我爷爷受不了这场面，是不是去找你家老爷子去了？”
她沉默几秒，没说话。其实刚才发消息那会儿，她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她不想自己让晏宁分心，所以算着时间在他进手术室之后才来的。
晏西然只当她是默认了，也转头看了眼手术室，忽地，想到什么，盯向程颂：“你认识我小叔的女朋友吗？”
“.....”
程颂眼皮一跳，按熄了微信聊天页面。他继续疑惑开口：“上回你们不是在书房聊到女朋友了？我就是好奇，你说，我小叔这种人，什么女孩子会入得了他的眼？”
程颂目光从手术室收回，看他，半晌，缓慢地憋出一句：“.....你还挺八卦。”
“你不好奇吗？”
“.....”一点都不好奇，她腹诽。
见程颂没心思跟他八卦，晏西然叹口气：“你来了也挺好的，我觉得一个人在手术室外还挺吓人的。”
程颂看了眼他，把自己带来的水递给他：“新的，没喝过。”
“谢了，”晏西然接过，喝了一大口，“前年我小叔刚受伤回来，陆医生被临时借调到南安总院。我和我爷爷，还有我爸妈就在手术室外，那会儿.....”
他顿了下，“你知道那种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感觉吗？我爷爷就在走廊里，当时医生出来的时候，他瘫坐在椅子上，也不让我和我爸扶，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
程颂抿起唇角，无意识地轻捏指尖。缓了缓，她点进刚才没来得及回复的微信，默不作声地打字：【春节快乐。】
发完，看了眼手术室。隔了会儿，她突然开口：“晏西然。”
晏西然：“干嘛？”
“你小叔的女朋友，人还算不错的。”她思索着出声。
晏西然忽地扭头盯向她。
程颂心底发毛，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时，晏西然忽地出声：“程小三，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程颂：“？”
什么玩意儿？
她忍住了揍人的冲动，一字一顿：“说、人、话。”
“那就是你——”晏西然打量着她，“转性了？”
程颂：“？？”
“听你突然这么温柔地说人话，我还怪不习惯的。”
“......你有病吧？”
晏西然：“......”
正常多了。
程颂默不作声离他远了些，不太想跟他说话，抬眸看着手术室，里面还是发慌。不是个简单的修复手术吗，怎么要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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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门打开时，已经晚上六点多钟。
程颂看着陆医生和两个医生出来时，她下意识松开交握的手，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心里都是汗。
陆迭生正要提醒晏西然跟老爷子打个电话，倏地，目光顿在程颂身上。
半晌，他笑着点头：“程家小姑娘啊。”
程颂愣了下，觉得眼熟，听他这么一叫，也想起来了，“陆医生。”
他倒没再多说，笑眯眯地。
见他这样，程颂倒是暗松口气。
手术室门再次被推开时，程颂不由得握紧手机。直到看清出来的人是李文铭时，她眸低闪过失望。李文铭看到程颂，也惊了下，须臾，笑得意味深长。
倏地，他啧啧地笑，眼下倒是一脸轻松地往后看了眼：“晏二爷，你家小——”
他刻意顿了下，“小侄子来了。”
晏西然一脸莫名。
程颂往顺着李文铭的目光看过去，呼吸掉了半拍。
晏宁额前碎发被浸了汗，肤色冷白，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唇色也很淡。听见李文铭的话，棕褐色瞳眸稍抬，目光扫过晏西然，缓慢地，停在他身旁。须臾，对上小姑娘目光时，眸中浮光涌动，似无奈又好笑地弯起唇角。
怎么，还是来了。
察觉到小姑娘脸上的关切，他嗓音沙哑：“没事。”
程颂还没出声，晏西然先哦了声，“那我先跟爷爷和我爸打个电话说一声。”
“.....”
李文铭拍拍晏西然的肩，好心提醒：“别再这儿打。”
怪耽误人谈恋爱的。
“好。”
晏西然以为他在说这里不让喧哗的事儿，往远处走了些。
程颂始终抿着唇没说话，这会儿看到人没什么精神，还要沙哑着嗓音宽慰自己的模样。忽地，又想到晏西然的话。
你知道那种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感觉吗？
那个时候的最坏打算无非是.....
她几乎不敢想。
刚才情绪还好好的，这会儿鼻尖却开始发酸。幸好，幸好......
她抿了下唇角，觉得眼眶也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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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在同楼层的单人间，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
四目相对良久，晏宁嗓音温和，还带着沙哑：“吓到了？”
她摇头，晏宁神情慵懒懒地，语调隐着笑意：“那离小叔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她这才靠近，挨着床边坐下，又怕碰到他。晏宁倒没在意地抬眸，盯着她的眉眼。
晏宁：“等很久了？”
“七个小时四十三分钟。”
他目光落在小姑娘微红的眼眶上，沉默几秒，伸手擦拭她眼睑下：“不是没事了？别哭了，嗯？”
她没吭声。
他无奈又挫败，温声道：“怕你哭。”
“没哭。”程颂握住他的手，他掌心有经年累月的薄茧，摸起来时更明显。手背冷白，青筋纹路清晰，不如他的眉眼温和。
晏宁很轻易地把小姑娘的手尽数裹在掌心，依旧没什么精神，笑着瞧她：“在小叔面前，哭也没事。只是小叔没哄过女孩子，颂颂给小叔个面子，陪小叔聊聊天，嗯？”
程颂看他会儿，“你疼不疼啊？”
“局部麻醉，还好。”晏宁思索着，见小姑娘眉头皱着，他笑笑，指腹轻敲小姑娘眉心。
程颂抬手摸着被敲的地方，看他：“李文铭说，要在医院五到七天，看你愈合情况。你要买洗漱的吗？我去楼下看看吧，衣服呢？还有......”
“有晏西然呢，”晏宁笑着打趣，“你做这些干什么？”
“你还是别说话了，”程颂看他眼，“你脸色不太好，你饿吗？要喝水吗？困不困啊？”
晏宁好笑地看她：“怎么不让小叔说话，还问小叔这么多问题？”
“......”
他半躺在病床上，程颂手机震动时，她摸出看了眼，是二伯母的消息，她没吭声。晏宁看了眼时间，也开口：“不早了，小叔让人先送你回去？到家跟小叔说一声？”
“我自己回去就行。”
“天黑了，不放心，这回听小叔的？”
程颂看他眼。
晏宁轻握她的手，“只是个简单的修复手术，不担心了。”
同时，李文铭推门而入，刚好听见这么一句。
他表情别有意味地瞥了眼晏宁，敢情，是这么跟人小姑娘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