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

　　她沉默几秒，还是叫了声小叔。

　　晏宁指腹摩擦着轮椅扶手，没太在意，“进去吧。”

　　陆成远扯了椅子在走廊里坐下，让她吃点东西。只有苏堤和赵子旋对面的两个位子在空着，她坐到靠墙的位置。十分钟里，她明白了这几个人凑到一起的缘由。

　　晏宁搬家，晏西然受爸妈所托帮忙，没想到答辩后就要飞南安市入职。所以，找到了陆成远。

　　到了之后他发觉这人自己还见过。其实他也没帮上什么忙，人家全权委托搬家公司，就连之后来得两位，也没帮忙。最后，几个人只把纸箱一一拆开，就算结束了。

　　他念着酒吧里的事儿，说要请人吃饭，几个人都没推脱掉。路过这里的时候，苏堤想起上学时这家店就在，几个人就进来了。

　　她想了会儿，觉得当中有个很大的bug，摸出手机发消息：【晏西然找你，你就帮了？这不像你风格啊？】

　　陆成远一顿：【就不能是我人好？】

　　她斜他一眼，打字：【不好意思，我突然不认识字了，你说什么？】

　　陆成远扫了眼屏幕，没顾忌还有赵子旋，嗤笑一声，开瓶啤酒喝着，没回复。

　　程颂低头吃着，脑中想着赵子旋为什么在这儿？女朋友？谁的女朋友？苏招牌的，还是......

　　兜里手机再次震动，她咬着吸管摸出看了眼。

　　陆成远：【晏宁，他不一样。】

　　他把手机丢在桌上，狐狸眼勾起继续同赵子旋聊天，漫不经心地。程颂愣了下，陆成远大院出身，嘴上不饶人，爱扯皮。可她知道，他有扯皮的资本，能让他说出这种话.......

　　“舍得回来了？”苏堤忽地看向程颂身后，调笑。须臾，很淡的烟草味传来。晏宁嗯了声，苏堤整个人往后靠，问：“今晚回老宅？还是回新地方？”

　　“不回老宅。”他声线温和，屈指搭在桌沿。苏堤笑了下，“那行，你那离学校近，今晚借我留宿下。喝酒了，不能开车。”

　　程颂捞着细粉，听见赵子旋问：“怎么想着搬到大学城了？”

　　陆成远拿着酒瓶，好笑地补了一句：“不是为了女朋友吧？”

　　程颂手一顿，好不容易捞到的细粉又掉了进去，手机还在震动。晏宁握着水杯，神情慵懒地没说话。

　　“不是，”苏堤被逗乐，“他哪看上去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啊？再说了，他们那地方，也见不到几个姑娘......”

　　呼，捞到了。店铺虽老，可汤底真不错。程颂吃了口，点了两下屏幕，是群里的消息。

　　苏婧：【我去，咱们学校论坛炸了！】

　　还转发了个帖子：月明湖畔一眼万年，定睛一看，原是基情满满。

　　程颂没点进去。

　　“脸？”赵子旋忽地开口，陆成远想了几秒钟，“也不能这么说，帅成我这样的，不也没女朋友？”

　　赵子旋：？

　　程颂：.......就，挺不是东西的。

　　-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换了话题，程颂无聊就点进了帖子。首页是两张偷拍的模糊照，被偷拍的两个人，一个在她斜对面，一个在她右手边。两张偷拍照，一张在小礼堂，轮椅上的人低眸看手机；另一张在月明湖旁，苏堤和晏宁在说话。

　　博主痛心疾首且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苏招牌饱含爱意，情意绵绵地冲人叫了声：亲、爱、的。

　　亲爱的。亲、爱、的。

　　程颂划着手机屏幕的手一顿，敢情，真是情敌？

　　她忽地呛了下，目光怪异地看向苏堤。后者一顿，中断和陆成远的聊天，笑着提醒：“同学，老师的脸，是按秒收费的。”

　　程颂：......就，挺不要脸的。

　　赵子旋好笑地推他一下。

　　“苏招......苏老师，你的脸......”程颂想了会儿，忍住了，尊师重教她还是懂的。苏堤见她这模样，反而一股闷气憋在胸腔，咬牙切齿地问：“说，老师不是假公济私的人。”

　　她想到小礼堂被揪住的情形，不忍了，“还没到能让我付费观看的程度。”

　　苏堤表情一僵，赵子旋噗的一声笑出来，“那你要求还挺高。”

　　陆成远瞥她眼，认真思考了下，“这个，我还真赞同。”

　　苏堤：？

　　程颂慢悠悠地划着屏幕，冷不丁地脱口而出：“苏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苏堤：？？

　　“不是我要问的，”程颂老实举起手机，苏堤接过扫了眼，紧接着，慢放似的，表情僵住，一字一顿，“这他妈，谁发的？”

　　陆成远凑热闹地扫了眼，一口啤酒喷了出来，啧啧感慨：“有文采，还挺有文采。”

　　“还别说，”赵子旋想到什么，“当年在高三，我还真怀疑过你俩有问题......”

　　苏堤：我操？

　　“得，”苏堤闷了口酒，瞥了眼晏宁，“好心帮人挡桃花，还引火烧身了。”

　　晏宁屈指，慢条斯理地吃了口，没理会。

　　手机铃声忽地想起，陆成远出去接了个电话，顺带结账。回来时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狐狸眼似挑非挑，“下次到我那儿，再请客。”

　　赵子旋忍不住笑了：“你们大院儿出身的，都这么喜欢请客？”

　　这次要请客，下次还要请。

　　“分人，”陆成远挑眉，指了下程颂，“程家人就不喜欢请客，每次来，只白嫖我的酒，从不买单。”

　　“你不都记程二账上了吗？”程颂觉得他这话没道理，陆成远嗤笑一声，“那你倒是让你哥买单啊？”

　　程颂一顿，认真看向他：“程二的账单，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陆成远顿时觉得脑仁儿疼，什么关系，周树人和鲁迅的关系？他轻哂，看了眼时间，还是问程颂：“....自己回去？”

　　程颂比了OK，他留了句走了，人就消失在了小店。

　　他走了，程颂刚好吃好，觉得自己没留下的必要，也要走。晏宁屈指轻叩下桌面，声线温和：“等会儿。”

　　没多久，赵子旋笑起身，微扬手机，“我老公来接我了，先走了。”

　　苏堤冲着门口的男人打了声招呼。晏宁稍侧眸，“还要吃什么？”

　　程颂一愣，摇头。

　　“嗯，”他握着轮椅手轮，往外走，“走吧。”

　　苏堤懂了，拎起位子上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先送你回学校。”

　　-

　　十点多的大学城，还算不上晚。一路上苏堤叼着根糖，散着身上的酒意，想起了他没回答的那句话：“你还没说，为什么突然搬到大学城这边来啊？”

　　程颂划着屏幕，他没太在意，声线温和道：“离医院近。”

　　她手一顿，苏堤咬碎了糖，丢进垃圾桶内，“是挺近的。”

　　没再多说。

　　出了禺山湖商圈，对面就是学校南门。苏堤没在兜里摸到糖，说了句等下，转头进了商店。

　　他嗯了声，拇指指腹摩擦着轮椅扶手，神色温和。程颂本想说，就一条马路的距离，送到这儿就行了。鬼使神差地，她唤了声小叔。

　　他眼眸微抬，程颂咬了下舌尖，继续，“晏西然啊，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欺负我，就前段时间，还威胁我。”

　　告状？晏宁眸低闪过好笑，声线慵懒地顺着她的话道：“威胁你什么？”

　　程颂认真回答：“威胁我找我家老爷子告状啊，说我抽烟、喝酒，还，还......”

　　哦，对，想起来了，“还烫头。”

　　晏宁低笑出声，她再接再厉，“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嗯，是很过分，”他没忍住，又低笑了下。程颂眉间一挑，“所以啊，晏小叔，我能加你微信吗？我胆子小，又说不过他，下次他再欺负我，我找你告状，行吗？”

　　路边有人低语，像是小情侣吵架，女孩子气得要回校，男孩子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抬眸盯着自己，程颂没动，觉得心跳稍快。

　　他抚着轮椅扶手的手微顿。

　　“胆小？”晏宁眸光微动，想起书房时的那通电话，似笑非笑，“你胆子，倒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