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活着的第三十二天62
千枢坐到椅子上,把右臂伸给他看:“父皇,我遇到刺客了,这是我去若卢狱的路上被刺伤的。那波刺客和几年前那伙人装扮一模一样,老师把什么都和我说了,您看您还想继续瞒着?”
梁帝还真想继续瞒着,他担心千枢知道之后,会每天担惊受怕,原本就中了毒,身子骨弱,若是再心里装着事,到时候垮了怎么办?
梁帝唉声叹气。
千枢道:“您能保护的了我一时,能保护的了我一世吗?您别看我,您是不是还想说让我和三年前一样,每天待在锦绣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人都见不到几个?”
梁帝动了动唇,怎么也张不开口。
三年前,是他做的不对,可当时她的情况,只能那样做。
梁帝表情黯淡:“千枢,你别怪父皇,三年前那是父皇有苦衷,现在不会了,锦绣宫是为了让你开心才建的,父皇不想你把它当作牢笼。”
千枢追问道:“那您愿意把一切都和我说吗?”
梁帝点点头,他看了眼安如许,似乎很犹豫要不要让他也听着,但想到千枢说的他护不了她一世,还是认命了。
她说的对,自己护不了她多久。
梁帝心里拧着的那个结解开了,态度也好了许多,千枢就靠在安如许怀里,听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和帝师说的差不多,只是更详细了点。
一切的起源,都是南域。
大梁的建国皇帝梁太祖,在前朝时,只是一个小官,彼时民不聊生,权贵们却总想着享乐。
皇帝也醉心长生之术,时不时的就要祭祀,若是祭祀时,只用些牛羊牲畜便也罢了,可是南域那些人却说人有智慧,可以通灵。
于是,为了自己想长生的愿望能被神灵听到,昏君们便用活人祭祀。
尸山血海,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整个王朝,彻底成了人间地狱。
梁太祖大怒,揭竿而起,星星之火也可燎原,何况是走投无路的铁血男儿,只短短几月,皇宫就被攻破了。
昏君惨死,南域在上京一族皆被屠杀,所有有关修仙炼丹的书籍都被烧掉。
大梁建立了。
可不知为何,自从大梁建朝之后,一个公主都没有出生过。
皇子倒是有几个,但能活下来的也少。
皇室这样的情况一代两代还可,数代之后,百姓们都开始不安。
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都在隐隐担忧,是不是因为建朝时皇室屠杀了南域一族,所以被他们诅咒了,才导致皇室子嗣凋零,甚至数代都没能诞下一位公主?
百姓是最好哄骗的,甚至说难听点,他们也是最愚昧的,他们为此深深担忧,神灵会因为诅咒,而给他们降下罪罚。
这样带着不安惊惧的想法,一直到现在的皇上登基,终于成功诞下了一位公主后,才慢慢的改善。
更巧的是,洛千枢出生当日还天降异象,甚至整个大梁十几年来都没有出现过洪涝灾害。
于是洛千枢,就成了大梁百姓的信仰。
民之所向,亦不过是矣。
可是,随着洛千枢长大,受到的刺杀越来越多,却始终查不到幕后凶手,直到几年前他们铤而走险,劫走千枢囚/禁数日,不小心露出了小尾巴。
梁帝才终于发现,有这么一个装扮诡异的势力,刺杀的最是频繁,他们身穿黑衣,戴乌鸦面具,行动利落,纪律性很强。
随着梁帝的调查,终于发现了南域一族余孽的存在,他便开始寻找有关南域的书籍,全部都让侯叔博秘密研究。
这也是南域针对侯叔博的原因。
千枢听完:“所以,那些人想一石二鸟,杀了我,顺便重新把他们的存在隐藏起来?”
梁帝摇头:“是杀了你,然后再度出世。”
“可是为什么要杀了我?”
“不管是不是巧合,但你的存在,让大梁民之所向,欣欣向荣,他们怎么可能乐意看到这么一副盛世繁华的模样?”
是啊,不乱起来,怎么方便他们造反?
而大梁如今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跟本不可能有谋反起义这一类情况的发生,此时,让一个国家乱起来的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杀了皇帝还有太子,可大梁的公主只有一个,还是一个民之所向的公主,杀了她,大梁必定会出现动荡,而此时,就是他们出世的最好时机。
千枢回到锦绣宫后许久,都恍恍惚惚,还有些难以接受。
安如许洗浴好之后,就看到床上她靠在枕头上,情绪很低落。
他坐到床边把她揽进怀里:“别把情况想的那么坏,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他们出现也是好事。”
他刚刚沐浴好,身上还带着水气,淡淡的香气让她心情也缓和了些:“为什么是好事?”
安如许小心避开她的右手臂。
他道:“现在揪出来也好,若是让他们再蛰伏数十年,到时候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更棘手。现在他们羽翼不丰,我们对他们又有了防范,虽说有许多麻烦,局势还是好的。”
他低低的声音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功效,千枢想清楚后,也觉得自己糊涂了。
而此时,顾瑾书正在丞相府,对月饮酒。
一阵风吹来,树上倚了道身影。
顾瑾书喝的醉醺醺,只掀了掀眼皮。
那人轻笑一声:“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必自欺欺人。”
盛夏晚上的月色实在是迷人,皎皎的月华,哪怕是人世间最好的银白绸子,都比不上。
顾瑾书抬起酒杯的手一顿,看着杯中月亮的倒影愣神。
杯中月是天上月,心上人是他人妻。
他转着酒杯,目不转睛。
那人看他兀自发呆,也不恼,撩动衣袍上前,动作略带不羁地坐到他的对面。
桌子上只有一个酒杯,在顾瑾书手里,这人啧啧两声,直接伸手拿过酒壶,一仰头,酒水倾泄而下。不小心溅出来的,则顺着他的颈项,把衣襟都弄湿了。
他爽快道:“好酒!”
顾瑾书这才回神,许是喝醉了,动作有些慢吞吞,一双眼睛转了好几圈,才准确的看向面前人,温和的开口道:“有客人来了。”
这人的视线在他温和的脸上一扫而过,不免好笑:“顾公子,加上这次,我们已经见了两次了。”
顾瑾书第一次喝那么多酒,醉的脑子转不过圈,也反应不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就迷蒙着视线问道:“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
他道:“清河郡那次,我帮了你,奈何你轻易就被骗过去了,白白错过,今天也还是落荒而逃,看来,烂泥巴还是扶不上墙。”
他语气很不正经,有几分吊儿郎当,似是纨绔公子,又似街头无赖,明明说着赞许的话,却因他这语气,带了几分刻薄,让人听着,就能感受到那满满当当的奚落。
顾瑾书被他说的羞愧难当,一张脸也不知是醉的,还是羞愧的,红的像是要滴血:“是我愧对顾府的列祖列宗。”
“停停停!”那人忙不迭打断他,“我来这儿,又不是听你满口酸话的。我就问你,想不想知道安国公主是怎么看上安如许的?”
顾瑾书已经醉的晕晕乎乎,不甚清醒了。
那人叹口气,嘀咕道:“果然指不上君子兰招蜂引蝶,这杀伤力也太小了,根本都没给安如许带去多少麻烦。罢了罢了,我还是自己去问吧。”
顾瑾书迷蒙中见他要走,就问了句:“客人,你叫什么?”
那人脚尖点地,向月离去:“融汐。”
※
第二天一早,天大亮。
千枢刚睁眼,就被手臂痛的直抽凉气。
安如许早醒了,正在一旁拿着她的左手玩,这根手指捏一捏,那根手指戳一戳,玩的兴起了,还放在唇边啄两口。
他们起的晚,都已经巳时了。
秋白进来的时候,表情很古怪,穿件衣服,偷偷瞥了她不下十回。
千枢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有事直说。”
秋白调整好表情,退后行礼道:“冒犯了公主,还请恕罪。”
千枢摆手。
秋白极快地瞥了安如许一眼:“公主,顾公子一大早的就来了,在锦绣宫外面等着您,他还带了把剑,说是要向您请罪。”
顾瑾书是太子伴读的时候,经常来锦绣宫找她,故而此时也没有拦他。
千枢听到顾瑾书来了,偷偷觑安如许。
安如许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正对着铜镜束发,听到秋白的话,束发的手一顿,那黑漆漆的眸子,丝丝的往外冒寒气。
千枢求生欲极强:“不用了,让他回去吧,就说我还在养伤,不便见客。”
秋白退下了。
两个人在锦绣宫里吵吵闹闹,宫外,秋白同情道:“顾公子,您还是走吧。”
顾瑾书眸子黯淡:“她是不是生气了。”
他昨日的举动如此卑劣,她不愿意见他,也是人之常情。
秋白态度客气:“您多想了,公主没怪您。”
顾瑾书张张嘴:“我知道她向来心软。只是我心里过意不去,不道歉我心难安。”
秋白无奈道:“公主在养伤,不方便招待您。”
顾瑾书心中的愧疚快把自己淹没了,他声音微颤:“怎敢让公主招待,我说完就离开,不会耽误公主养伤。”
宫门突然打开,一身红衣的男子从里面出了来。
两人都把视线移向他。
安如许表情淡淡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看着顾瑾书:“想道歉?”
顾瑾书直视他:“嗯。”
安如许笑了:“那可真不巧,阿千不太方便,昨夜里累着了,今日腰酸腿疼,实在是起不了床。不如顾公子午后再来?”
他说着,还状似无意的撩动了下自己的头发,露出脖颈处几个轻浅的红痕。
那是刚刚他缠着千枢咬的。
顾瑾书果然没再纠缠,晃了一下,白着脸道:“我只是想来和你们说件事,在清河郡的时候,我并不是刻意的打扰你们,是有人引我去的。昨夜有一个人前来找我,承认了是他,今日酒醒之后我仔细回想一下,觉得他可能会对你们不利,就来提醒你们一下,我真的并无恶意。”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安如许见他落败,骄傲地一甩袖子:“不自量力。”
倒也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在清河郡时,顾瑾书找来了两次,第一次是他把人引来的,第二次却是另有其人。
安如许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