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

  元澈找过肖峄阳两次,两次肖峄阳都不在家里。

  这次元澈特地在肖峄阳休沐时寻去,正好撞见了他在井边打水。

  元澈想去帮忙,却被肖峄阳挤开了:“你还没这捅水重呢,别把人给拽进井里。”

  元澈只得罢了。他们回到家里,元澈发现前两次他放在肖峄阳门前的水果又被肖峄阳摆出来招待他了。

  元澈一番心意被这般轻视,到底是有些失落。肖峄阳只说:“家徒四壁,见笑了。”

  仔细询问,肖峄阳竟不知这是元澈送的。到头来,还是一场乌龙。

  肖峄阳许元澈自便,他自寻了个地方,仔细研习起琴谱来。元澈初时有些许拘谨,后无聊极了,便问肖峄阳:“你没琴如何演奏乐曲?我这两日便给你寻来如何?”

  “不必麻烦。我已按章上报,七日之内便可领到新琴。”肖峄阳自嘲道,“况且,我也不用登台。”

  元澈痛骂太常寺少卿不是东西,让肖峄阳颇为惊讶。了解详情后,肖峄阳感慨:“果然人言可畏。这事情传出来,竟被扭曲成了这般。”

  元澈想知道真相,肖峄阳思量片刻道:“不过是舞女鸾奴生得漂亮,引得少卿垂怜。奈何少卿肥头大耳,不得鸾奴爱意,欲意用强。我不过那日撞见,坏了他的好事,他便处处与我交恶。我本与那鸾奴无意,后那鸾奴为避少卿,竟日日与我同处。这让我在太乐署越发的步履艰难。”

  罢了,肖峄阳摇头苦笑:“我也不知为何要与你说这些。该是烦闷太久,想与人倾诉吧。”

  元澈安慰他:“我娘告诉过我,有本事的人,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拨云见日。”

  肖峄阳摇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从肖峄阳那里回来以后,元澈就向方子澄打听琴坊的消息。方子澄也知他是为了感恩,便着人前去打听。

  长安繁华,人才济济。这好的造琴师不难得,但能让元澈满意的造琴师却凤毛麟角。元澈并不懂琴,却想要一把做工精湛且独一无二的琴。就犹如肖峄阳一样,高傲洒脱,桀骜不驯。

  方子澄只觉元澈眼高,便吓唬他:“你身上才多少银子?整日吃我的住我的,哪里拿的出来那么些银子去报恩?他那性子,想必也不会收。”

  元澈却说:“我的一片心意,他必会收下。”

  至于银子,元澈只能哀求方子澄。方子澄起初并不愿意,后见他实在是可怜,无奈之下才预支了他半年的薪酬。那造琴师又与方子澄有些交情,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那张好琴贱卖给了元澈。

  不出所料,肖峄阳并不想收下元澈的好意。

  元澈抱着那张琴坐在肖峄阳门前,待到肖峄阳从宫里回来已近戌时。哪怕是这般真心,肖峄阳也不愿收,他道:“我与你不过点头之交,救过你两次而已。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何德何能收下你这等贵重的礼物。”

  肖峄阳说着客气,语气却丝毫不落人一等。

  元澈忙道:“我们是朋友,这便是我与你的情谊。哪能是淡如水,怎么是点头交呢?”

  肖峄阳在宫中受人轻视,离宫后却不想被人看低,便说:“我肖某二十年来,除了父母恩慧,就没受过他人施舍。我早与你说过不用了。这琴是好琴,你自留着吧。”

  “这琴是好琴,可在我手上却是暴殄天物。”元澈失落极了,却一心想让肖峄阳接受,“你若不要了,他便是没了价值,再好也是无用之物。哪怕当初我们是淡如水的交情,今日我斗着胆,借这张琴与你结交。”

  肖峄阳定定地望着元澈,见他模样纯粹干净,好似真是一副赤子之心。只是宫中浸淫这些年,他早就不信什么交情道义。当初救人也不过是顺手而为,如今思来倒还有些顾虑。

  他试探着问道:“我肖某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实在不值得结交。我也没甚的可以与你图谋。这琴我受不起。”

  元澈坚持许久,终是信了方子澄的话。这琴,肖峄阳是不会收了。

  他踟蹰片刻,转身欲走。临走时他对肖峄阳道:“那日红袖招内,你一曲琴音惊为天人。我也不知是不是缘分,总觉得我该与你是知音。这般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叨扰了。”

  肖峄阳那句试探着实有些过分。若说前面他是自命清高,那最后一句便是小人之心了。肖峄阳见元澈离去,不禁有些后悔内疚。

  戌时一刻,暮鼓敲响,长安关门闭市,宵禁到了。

  肖峄阳是自知错却不愿认错之人。此刻,他却是忧心起元澈来。永乐坊距永兴坊隔了大半个长安,哪怕元澈浑身是腿,此刻也是赶不回去。

  高傲如肖峄阳,他故作镇定地饮了杯冷茶。冷茶苦涩寒心,他放下茶杯,终还是追了出去。

  长安城到底是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纵横交错,寻人着实不易。肖峄阳眼见着一队金吾卫趋近,忙爬上路边槐树躲避。可怜他琴艺高超,爬树笨拙。不过三两下,肖峄阳便在金吾卫眼皮子底下摔将下来,狼狈至极。

  宵禁无故游荡者,笞打三十,归金吾卫收押,次日放出。

  肖峄阳来长安后有过无数难熬的夜晚,却从没有这般的屈辱狼狈过。他被金吾卫扔进了狱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后身蔓延着火辣辣的钝痛。令人惊喜的是,元澈也在里面。

  元澈无措地扶着肖峄阳,奈何他身量太小,只得将肖峄阳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肖峄阳侧脸正好顶着那张被推拒的琴,心中万般的气愤和怨怼一时间竟说不出口。

  他斥元澈:“瞎跑什么?”

  元澈颇为内疚,不敢顶嘴。罢了,肖峄阳叹气,问他:“你没受伤吧?”

  元澈说:“他们念我年纪小,并未笞打,只收押了我。”

  两厢沉默良久后,肖峄阳问他:“你当真……当真喜欢我的琴音?”

  元澈忙点头说:“那日听过后,便迷上了。”

  肖峄阳伸手摸到那张琴,说:“既如此,我便收下了。省得你再为此生出许多事端。”

  元澈高兴地将琴解了,塞在了肖峄阳怀中。肖峄阳被琴砸得胸闷,无言以对。

  罢了,今日着实倒霉。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相熟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媳妇叫我来巡山最新章节+番外章节

正文卷

媳妇叫我来巡山最新章节+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