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
“咳, 其实呢……我有一个朋友。”
话语微顿，凌娇娇悄悄抬眼，发现自家二哥面色不变, 眼中似乎还带有鼓励的意味, 这才舒了口气, 继续说了下去。
“她呀, 明明胆子很小，却好死不死让自己陷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当时的她是绝望的, 以为自己大概得交代在那儿了。但就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却陡然发现……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嗯？”凌辰难得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 忍不住打断道, “就算你——那位朋友——做了天大的错事，也没必要这样羞辱她吧？”
凌娇娇微愣, 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戚寒憋着笑提醒道：‘最后那句话，似乎有点歧义。’
凌娇娇这才恍然，双颊瞬间涨红：“二哥！我的意思是, 原来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你想到哪儿去了？从现在开始不许打岔！”
“……”
凌辰摸了摸鼻子, 做了个在嘴唇上穿针引线的动作。
少女清了清嗓子, 继续告解。
“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声音，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听起来比她稍长几岁。男子原本和她遭遇相同，也陷入了这个危险的境地，中间却不知怎么地出了差错，男子肉身损毁，灵魂莫名寄居在她身体里了。”
“自那以后，他们便成了密不可分的同伴。”
“在她面临危险, 不知该如何应对时，那男子偶尔会获得身体的控制权，以她的模样大杀四方，偶尔无法上线时，也会柔声鼓励她忘掉恐惧，直面那些她可以独自应对的危机。”
“这……就是我那位朋友的故事。”
最后几个字的余音在房间内回荡了一瞬，顷刻间，周遭陷入近乎凝滞的沉寂。
凌娇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二哥看去。
令她意外的是，她没在凌辰脸上看到想象中的愤怒或无奈，也没有责怪和怨怼，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杂情绪。
就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能够引他深思一般。
……深思？
这件事有什么好值得深思的？
她不都坦白地老实交代了吗？
‘二哥他怎么这个样子呀？’凌娇娇心里发虚地问，‘我刚才跟他说的，不就是我们俩一体双魂的事儿吗？他这表情，活像是听说我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戚寒也有些疑惑，只能猜测道：‘或许他是担心我无法离开，会一直这样鸠占鹊巢？’
‘是这样吗？’
凌娇娇连忙对二哥补充道：“哥你别担心，我——那位朋友——的问题已经反馈给能处理的人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解决方法的。”
凌辰好似仍旧在沉思，都没抬眼看她，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凌娇娇：？
二哥到底怎么了？
此刻的凌辰，正在思索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小妹交待的事，让一些尘封多年的记忆缓缓浮上了他的脑海。
那年的他大概六七岁。
那时的凌云山庄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父亲刚刚接任武林盟主，还没能建立起威信，江湖中许多与他同样威名赫赫的大侠心中各有不服，明面上、暗地里针对他们的小动作数不胜数。
后来某天，年仅四岁的小妹突然被人掳走。
他和大哥尚且年幼，只能无助地在山庄里等待消息，直到好几天后，小妹终于被救了回来。
可她却高烧不止，甚至陷入了昏迷。
待她好不容易醒来，居然失去了所有记忆，行为举止还十分反常。
全家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眼前的女孩虽然仍旧是小妹的模样，可躯壳里的芯子却绝非她本人！
一开始，父母以为这是又一桩阴谋，是有人找来了长相一模一样的女童、或是用易容之法伪装成了小妹，企图借机打入他们凌云山庄。
但他们没能发现任何易容痕迹。
母亲检查过后，也确认这女童身上的胎记和小妹一致。
最后，走投无路的父母只能带小妹去天师派找了善卜卦的张天师，却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答案——
小妹竟是和异世之人交换了灵魂！
眼前套着她壳子的，实则是异世大陆上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童！
凌辰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偷听到的话。
张天师对父亲说：“这次危机本应是令爱的死劫，但天道仁慈，给她预留了一线生机。只要她成功在异世存活，待时机已至，便会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凌家父母焦急地异口同声。
张天师捋着胡须道：“只是死劫虽过，却因为命运的改变，衍生出了一条忽明忽暗的姻缘之线。这两个孩子能在机缘巧合下互换身体，就说明他们缘分匪浅，恐怕将来还会不可避免地彼此纠缠哪。”
凌父面色沉重：“天师的意思是……小女将来仍会遭遇今日之事？”
张天师缓缓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二哥？”
714房间内，凌娇娇抬手在凌辰眼前晃了晃：“二哥！你想什么呢？都要老僧入定啦！”
凌辰一把捉住她的手，目光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没有出声。
在这奇怪的眼神下，凌娇娇的声音不由轻柔起来：“二哥，你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你……”凌辰眉头轻蹙，“在你朋友身体里的那个男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
凌娇娇愣了愣，忽然轻笑：“他呀，估计是全世界全宇宙全位面最最最倒霉的人了！他原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学体育的那种，结果好死不死遇上了末世，带着的其他人都逃出生天了，唯独他自己被丧尸给咬了……”
“然后呢，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解放军叔叔给他注射了能抵抗丧尸病毒的药物，却因为时机太晚，已经来不及发挥全效，他只能变得拥有丧尸外形和人类思维的……混合体？”
“你也可以想见，这种两边都不靠的存在往往最受排斥了。最终，他只能独自在山林里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怎么样，是不是很惨？”凌娇娇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问。
凌辰却没多少同理心，敷衍地点点头：“的确很惨。那……他小时候呢？”
“小时候？”凌娇娇微怔，“你问这个干嘛？”
凌辰眸色幽深，嘴角却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没什么，纯属好奇。”
凌娇娇眨眨眼，在心底问道：‘你小时候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如果不愿意分享的话就算了，别勉强。’
‘没关系。’戚寒沉思片刻，‘我小时候……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段时间的记忆一片空白，就像是被人为凭空抽取走了似的。’
凌娇娇霎时瞪圆了杏眼：‘这、这么巧吗？我也是诶。’
‘……你也是？’
‘对啊，在我大概四岁的时候，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有天我醒过来，娘亲忽然抱着我哭了好久，还一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说她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后来我追问发生了什么，山庄里的大家却都闪烁其词不愿告诉我。’
一道灵光从戚寒脑中一闪而过，可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抓住。
‘你那时四岁，我当时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难道四岁的小孩比较容易发生异常？’戚寒轻声呢喃。
凌娇娇调侃道：‘你今年不是三十嘛，那就是比我大十二岁，你四岁时我都还没出生呢。’
‘怎么能这样算？’戚寒失笑，‘我们在不同的位面，自然就有着不同的时间轴，虽然我不太懂专业知识，但以空间物理的理论来说，我们彼此年龄的增长应该并非是完全线性的。’
凌娇娇：‘……说人话。’
戚寒轻咳：‘意思是，我在四岁的时候，也许你也正好是同样的年纪呢？’
少女顿时发出一声轻哼：‘少来。你狡辩这么多，不会就是想告诉我你没那么老，省得我叫你戚寒叔叔吧？’
戚寒：‘……’
俩人虽旁若无人地闲聊了许久，但实际上，脑电波之间的交流不过用了短短一瞬。
凌娇娇回过神，将戚寒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凌辰。
然后就发现——自家二哥脸上的神情竟是变得更加讳莫如深了。
她心里好似有只猫爪子在轻挠，催促着她再次追问二哥心底的秘密，但凌辰并没有要“投桃报李”的意思，只是端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面色冷然地说：“若是有缘，届时你自会知晓。”
凌娇娇：？
不会吧不会吧，二哥母胎solo二十年，不会就此看破红尘、打算遁入空门了吧？
要不……还是劝他转投正一道？
那样的话，既能修炼，也不耽误结婚生子呀。
但凌娇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凌辰已经朝房门走去。
“今晚我们在小白房间休息吧。”凌辰切换回了往常温和的语气，“这间房里毕竟刚刚发生过不太好的事，免得你晚上害怕会做噩梦。”
凌娇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啊这……我们俩的事，二哥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是我抖M了吗？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踏实呢？’
‘……谁还不是呢。’戚寒轻声腹诽。
他本以为，凌辰发现他的存在后，会怒火中烧、怒发冲冠、怒从心头起。
即便暂时不能拿他怎样，大概也会从言语方面狂风暴雨地打击他一番。
可现在怎么……这么轻松就揭过了？
难不成，他是打算攒个大的，留待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