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壤   云念骨子里有那份执着50

  她不假思索地问道:“你们昨夜可看到我随从在这儿等我?”

  “回公主, 小的们昨夜子时看到他们来,等到寅时他们才离开。”守左大门的侍卫禀告道。

  果然,等了那么久,她进了皇宫, 心里更加愧疚。

  没抱什么希望去了凌波轩,都已经过了一夜, 那个“老嬷嬷”也应该走了。

  凌波轩一如前几日看到的荒凉冷落, 明明是枝繁叶茂的入夏时节, 却毫无生机的死寂, 枯叶落满地, 汇聚成一团又一团,仿佛光洁皮肤下的道道暗黄伤疤。

  柏清清蹲坐在宫门的台阶上,叹了一口气, 哀景衬哀情, 她难受地踢脚下成团的枯叶。

  枯叶被她踢散开, 她无意之中在枯黄里看见了一抹白色, 小纸混在其中,不仔细都不能发现。

  她挑开叶子,抿开小纸,纸上写了一行极其潦草小字, 像是人着急之下,匆匆写的。

  勉强地辨别小字上写的:事已耽搁,日后再言。

  这!会不会就是那“老嬷嬷”留给她的

  宫中无人来过此处,而且纸上的墨迹很新,那便是“老嬷嬷”昨夜多等了时辰,见她还未来,才给她留了行话。

  柏清清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捏住小纸,藏于衣袖中,看没人发现后,离开了凌波轩。

  这几日“老嬷嬷”联系不上,可她心中有些问题,要去太医院问云念。

  她一到太医院门口,那些太医们便朝她走了过来,像一个个假意卖笑的风尘女,对她又是行礼又是问候。

  “公主这几日都没来,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早呢?”其中一个太医道。

  她给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是啊,前几日忙着过端午,今天才想起来。”

  “那公主今日是要买什么药?治头疼?治肚痛?还是治胸闷?”他们问道。

  这些都是之前柏清清每日来此用烂的借口,他们私下对这个公主颇有异言,觉得她老是来这儿看病买药,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无病呻吟。

  他们在太医院这么久,烦厌了招待她。

  柏清清怎会听不出他们话中有话,她只笑答:“今日我不来买什么药,就是去找云念的。”

  那些太医恍然大悟,一眼了然地揶揄:“原来如此,下官们都知道了,请吧。”

  太医院谁人不知云念私偷贵重药材,东胡公主保了他一命,并带回他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不难想出,云念那小子一定被公主看上了,才开了个后门,又塞回太医院来了。

  她只当没听到,心里越发觉得这些混吃混喝的老油条,搞的太医院风气不正。

  云念在药房中低头磨药,柏清清来时,他也未抬头。

  “云念。”她轻声叫了他,这次叫他的名字,有些认真。

  他抬了头,一双眸子没什么情绪,嗯了一声。

  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个’老嬷嬷‘?”

  那日在太医院里寻找的时候,她特意问了一句云念,回忆起来,云念的眼神似乎闪躲了一下。若是真如之前太医所说,“老嬷嬷”几乎日日来此,那么云念怎么会没见过她?

  这就是她今日来找他的原因,她嗅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感觉,一定要问问他。

  云念撇开了头,没有回答。

  她对他很了解,每当他逃避时,便会做出这个动作。

  她接着追问:“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认识。”他一字一顿地道,左手又抓了一把药放进去,铁药碾又滚动起来。

  “你看着我。”她知道,他说谎了。

  “她是不是来找过你?”

  “没有。”他专心磨药,分散自己的注意。

  这小孩……一问三不知,果然倔强得厉害。

  她无可奈何地道:“我知道你认得她,她也同你说过什么,对吗?”

  他停了药碾子,眼眸盯着药粉半晌,才抬起来,语气微微不善:“她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摇头道,“只是我知道,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与你有关。”

  他抿了抿嘴,不答。

  柏清清没有在意他的反应,望药房中那一排排整齐的药柜,蓦然想起了围猎的救伤帐。

  她随口一问:“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情形?”

  他没有回答,心里知道,那夜的事情,实在太糗了。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我在围猎的帐中找不到一个太医,只看到了你。”

  彼时太医们知道于贵妃意欲何为,但都缄声躲避,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都不见了。

  “明明没有人来,可你出现了。我知道你一直聪明敏锐,你知晓那时于贵妃要做之事,却没有躲起来。我那时候就想,你大概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这是她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也是她屡次相救他的原因。她想着,云念其实本质是善良的,不管他与那“老嬷嬷”之间什么关系。

  他背对着她,瘦弱的背无声地颤了颤,他不想被她察觉出自己揉了眼睛,他骗自己只是被药粉迷了眼。

  “我不知道你和她发生了什么,但我永远相信你。”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看着他动了动。他心里一定装了许多事情,但是都憋着、藏着,烂在里面。

  “如果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我都愿意听,你可以把我当……一个听众。”她笑道,“只是我脑子笨了一点,不如你。”

  他回过头,浓密睫毛下的眼眸染了一层淡薄的水汽,但依旧干净纯粹。

  “我可以把所有都说与你听。”

  他认真地说道,声音有点哑:“但是我没有哭。”

  “……好。”

  柏清清好笑,心想这小屁孩倔强的时候,怎么还那么幼稚。

  云念慢慢回想,他的嗓音介于孩童和成人之间:“很久以前,她来找过我外公。那时候我不过五六岁,外公每次都将她赶出去。”

  年幼的云念,住在永宁巷里,靠云不深绵薄的存钱,祖孙俩清贫过日。他经常站在门后,一只眼睛探出来,看到云不深在门外赶她走,关了门后对他气呼呼地说着:“小子,不要和这个女人说任何话。”

  他什么也不懂,但和那女人隔得远远的,直到他进了太医院当药童,又遇到了她。

  那一次,她在太医院的墙外叫住了他。他性子淡淡的,不轻易近人,并没有理她。可“老嬷嬷”用沙哑的声音唤他次数多了,他还是上前和她说了几句,让她不要再来找他了。

  而她却直接告诉了他的身世,大荣赫赫有名的顾将军的私生子,真是全天下都不知道的笑话。

  顾将军身体撑不住,唯一的嫡子顾未卿虚弱残疾,顾家没人了,才想到他这个私生子,他的父亲顾仲林,眼巴巴求着他去驻守西域。

  他只觉得心里无比的嘲讽:“我和外公在永宁巷生活了十几年,他老是骂我凶我,但我过得很好。没有这身世,我就是个简单的小药童,卑微地活在底下。”

  “顾家人最近常来催促,可我都知道,外公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只想好好陪他,过最后的日子。”他抹开淌在脸上的泪,哽塞道。

  就算外公如何在他面前隐瞒病情,他还是发觉他每晚背着他睡着后,才偷偷咳嗽,咳出的都是浓黑的血,为了不让他察觉出来,他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可是云念自小心思多,怎么看不出,他只装作不知道,睡在旁边,一听到咳嗽声,都警觉醒来。有时候一夜,都未睡着过。

  他诉说得泣不成声,亲人的即将逝去,无疑是对十几岁少年人最大的打击。

  柏清清抚上了他的发梢,顺着发丝拍拍他。书中的顾家,这时候已经山穷水尽,顾仲林终年战伤,也撑不了多久,亟待新的当家之人出来。

  西域边陲战事即起,空虚的朝中没有一支更好的精兵队伍。大荣若是想守住江山,就不能没有顾家。

  书中有几笔点到,顾家多年藏着的小儿子顾念行,雷厉风行,横扫西北,完全不输顾仲林当年。

  她听着下面少年人无助的哭声,良晌,她闭上了双眼,谁又能想到将来的顾念行就是云念呢。

  被迫成长起来的十几岁少年,一边是家国的重担,一边是亲人的牵挂,他夹在中间,寸步难行。

  “云念。”她轻唤他,“你想去西北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逼他去,实在是太残忍了些。她甚至想,就改变书中的剧情吧,不想去就不去了,反正剧情,早就乱了。

  “我没想过自己能有出息,虽然心有不甘,但我……”

  他活在底下十几年,看多了这样贫穷的百姓,也看多了朱门酒肉臭,富贵者更贵,贫贱者更贱,天壤之别。如果皇帝再好一些,大荣再繁荣强大一些,就好了……

  他小时候做过靠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回来报答外公的美梦……却实在想不到自己是个遗弃子,原来他从小崇拜的高洁的卫国英雄,就是个懦弱无情的老匹夫。

  云念骨子里有那份执着,他不为坐在高位的昏庸皇帝,不为摇摇欲坠的顾家,只为大荣底下那些苟且度日的苦难百姓。

  “你好好想着吧,我也不会逼你做选择。”她叹气,看出他心里的纠结,但现在还未完全到做选择时候。

  “如果你想明白了,那就去做吧。”她最后悠悠开口,在这个书中的朝代,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她其实,更希望,那个最后守住西北的人,不是他。

第26章 天壤   云念骨子里有那份执着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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