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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寂溪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表情,此时僵在了一个没调整好的状态。几步之外站着的,是一个熟悉无比,却又极度陌生的人。

  几年的时间,他们都变了。一个更加英武健壮,另一个更加瘦弱病态。又或者他们都没变,只是和对方记忆中的样子不同了。

  沈寂溪先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表情。突然迈开的步子有些大,扯动了伤口,他眉头拧做一团,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像方才一样叫出声。

  他心道,方才可真是丢人。

  詹荀见对方逞强的模样,心头不由一黯。眼见对方快走近了,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犹如失了声一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沈寂溪绕过詹荀,径直走向屏风后头。地上有血滴,他轻易便能判断出需要诊治的人在屏风之后。

  詹荀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片刻心神,刚要往屏风后跟过去,却听到沈寂溪说:“送来的太晚了,血都快流光了。”

  “你一定能救他,对不对?”詹荀快步走过去,不由拉住对方的衣袖问道。

  沈寂溪一愣,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失落。那日他被责打,遣了人去求对方来救自己,对方怕招惹方敬言,竟然置之不理。

  沈寂溪心中吃味,脱口而出道:“你求我,我便能救他。”

  詹荀闻言眉心一紧,拉着沈寂溪的手不由松开了。

  “沈先生,求你出手相救,再拖恐怕就来不及了。”詹荀沉声道。

  沈寂溪听他当真求自己,心里反倒更加不是滋味,但面上却硬撑着,淡淡的道:“好吧。阿南,去取笔墨来。”

  阿南闻言去取了笔墨,沈寂溪潦草的写了张方子,给他,道:“快去取了药拿去煎。”

  阿南拿着方子便去抓药,丝毫不敢耽搁。

  沈寂溪对着屏风外,扯着嗓子道:“六叔,将我的银针取来。”

  老六挑了挑眉,将早已备好的银针拿来交给了詹荀。詹荀接过银针一愣,便闻沈寂溪头也不回的道:“打开铺好。”詹荀只得照做。

  沈寂溪受了伤不能坐,只得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跪在榻边,道:“将他的肩膀和手臂露出来。”

  詹荀依言将武樱的衣服解开,将对方的肩膀和手臂露出来。沈寂溪偷偷瞥了一眼詹荀,见对方一脸的紧张,心里不由又有些别扭。

  詹荀见他迟迟不下针,不由有些不解,直愣愣的看着他。

  沈寂溪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取过银针捏到手里,道:“去取一张干净的帕子,放到温水里浸湿,在凉透未结冰之前拿给我。要快。”

  詹荀急忙跑出去,老六已经浸好了帕子递了过来。詹荀将帕子拿给沈寂溪,沈寂溪右手正施针,左手一抓直接抓到了詹荀的手上。

  詹荀心中一滞,并未抽回手,沈寂溪也不停留,不动声色的取过帕子,将触手冰冷的湿帕子直接裹到了武樱尚自渗着血的手上,道:“过来抓着他的手,丝毫不要挪动,待帕子冷到要结冰的时候,换张新的。”

  沈寂溪说完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六,老六无需他多言,早已备好水和干净帕子。

  不多时,阿南端了药来。

  詹荀看了一眼沉睡的武樱,担心的道:“这药,他恐怕咽不下去吧。”

  沈寂溪瞄了他一眼,收好银针,阴阳怪气的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把药喝下去。只需一个人将药含在口中,口对口的哺给他便可。”

  詹荀看了沈寂溪一眼,不疑有他,便道:“那便劳烦你了。”

  沈寂溪闻言总算心里没有生出别的不良情绪。他示意阿南去取了一盒药膏,打开盒盖,用手指轻轻抹了一点,涂在了武樱的人中处。

  不过片刻的功夫,武樱便睁开了眼睛。

  詹荀见状大喜过望,刚欲上前询问,沈寂溪便道:“阿南,快将药喂给他,他失血过多,清醒不了多久。”

  武樱一脸的茫然,但是见詹荀在此倒也平静,云里雾里的就着阿南的手,将药喝了。果然,连话都没说一句,武樱便又昏睡过去了。

  沈寂溪看了一眼詹荀握着武樱的手,道:“阿南,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吧。”

  詹荀闻言松开手,见原本渗血的伤口,竟然止住了血,不由面上一喜。沈寂溪将对方的表情看在眼中,面色一黯,扶着榻艰难的起身,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大步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詹荀见对方离开时步态极为别扭,心知应是伤口尚未痊愈,又跪了这么久,想必应该疼的厉害。他心中一酸,想要叫住对方,又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体内的血蛊已经没事了么?”

  詹荀的声音从沈寂溪的背后传来,沈寂溪不由停下了脚步。

  “你不问问他的伤势如何?”沈寂溪头也没回,怪里怪气的道。

  “我信你,所以不必问。只是有些担心,怕我离你太近,那血蛊会对你不利。”詹荀道。

  沈寂溪挑了挑眉,道:“我是大夫,哪用得着旁人操心。”说罢便挪着步子,向后堂走去,还不忘扯着嗓子对阿南道:“别忘了收银子。”

  詹荀立在原地见对方离开,有些失神。老六拿过阿南方才取完药放到柜台上的方子,慢悠悠的道:“下手可真狠,都是金贵药材呐。”

  詹荀闻言,忙从荷包里取了银子出来,递给老六。

  老六收了银子,道:“病人暂且不宜挪动,先在医馆住一宿再说。医馆伙计人手有限,先生又行动不便,恐怕你要留下来照顾病人了。”

  想到沈寂溪方才不冷不热的态度,詹荀不由有些担心,却闻老六道:“沈小先生都说了,不用旁人操心,想必是说你无需刻意离他太远。”

  詹荀恍然大悟,沈寂溪方才之言,竟是默认自己可以留在医馆。

  老六见詹荀有些患得患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好歹你也是寂溪的救命恩人。我们家这位沈小先生,平日里没教养惯了,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也实在是不成样子。”说罢还不忘刻意摇了摇头。

  詹荀闻言微微一笑,道:“六叔莫要如此说。寂溪有伤在身,还要如此劳心费神,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是不懂。”老六去屏风后看了看武樱,对刚忙活完善后工作的阿南道:“一会儿在后院收拾间屋子出来,将人挪过去。”

  阿南应声而去。

  待房屋收拾妥当,詹荀将武樱挪到了后院的一间房中,与沈寂溪的房间隔了半条回廊,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

  武樱昏睡着,伤口已止了血。阿南会隔半个时辰煎一碗药喂给武樱,那药只有止血的功效,待五个时辰之后便会换另一种补血的药。那补血的药是沈寂溪亲自开的,都已交待给了阿南,如今血刚刚止住,贸然用那补血的药怕会惹得伤口继续出血。

  詹荀听阿南絮絮叨叨将一应安排说完,认真的应了。

  末了,阿南说沈寂溪的伤口方才一活动又有些不好,他还要给沈寂溪换药便告辞了。

  詹荀看着阿南进了沈寂溪的屋子,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自郡城一别,他便想着能得见沈寂溪的面,如今对方近在咫尺,他却有些近乡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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