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101

  宴任说的没事就是他们俩一起坐?现在再挪位置好像就不太好了。

  祁棠的视线从屏幕移上桌面,他微微眯起眼睛,终于辨别出了宴任浅淡的信息素里,那种微弱而陌生的不同。

  不融入任何Omega的气息,干净得没有一点残留。

  祁棠所熟悉的是自己和宴任揉合习惯的味道,但现在他的保护环还戴在颈上,自然不可能有婚后那种熟稔亲密的味道。

  他们一直没有交流,也没有人刻意提起一周前的见面,上课后祁棠放下手机,平淡的目光看向教授,和身旁的宴任没有任何接触。

  宴任似乎有点坐立不安,祁棠发现。

  可能换作安子晔,或者他这群不入流的狐朋狗友,都捕捉不到宴任微微僵硬的姿态,但对祁棠来说宴任的微弱紧张相当明显。

  为了维持无波的表象他几乎是一动不动,甚至连面上习惯性的气度和笑意都一成不变,但稍稍绷紧的肌理里都透露出无所适从的意味。

  没办法确认重生的情况让祁棠不敢贸然接触宴任,他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片刻,总觉得宴任就是在强装镇定。

  教授的声音时隔久远而变得完全生疏,祁棠暂时也没有把当时放弃的研究继续下去的心情,他慢慢等着时间流逝,感受着在自己未来的伴侣身边,这种相当陌生,又有点奇妙的体验。

  大半节课过去,总算等到教授拿出水杯喝水,宴任稍稍扭头,看着祁棠问道,“那天在祁宅……”

  祁棠把包拿了出来,“是我。”

  “你没有参与?”

  祁棠波平如镜的双眼浅亮如晕,透澈的凉温冷白分明,他稍一颔首,“嗯,那天不太舒服。”

  宴任微微一愣,祁棠已经单肩挂上包,无声而疏离地从门边出去了。

  坐在宴任前面的狗友回过头来,茫然问道,“走啦?”

  宴任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嗯。”

  “宴哥,你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啊?”

  宴任表情不变,但面色还是微梗,他安静了片刻,沉声道,“上你的课。”

  洪田方把车开到了教学楼下,星大内达官贵人的孩子很多,洪田方在其中也不显得过分耀眼。

  他看到祁棠出来,下车给他拉开车门,“祁少。”

  祁棠上车后问道,“MH现在在国内留了多少人?”

  “大半个计划团队基本都在国内,赫利,还有几个高层也在。”

  “他们和谁走动得比较密切?”

  洪田方思忖了一下,“安氏,毕竟是安氏把他们整个项目引入,然后招标。”

  安氏撤资的时间太巧,虽然损失可怕,但确实等于全身而退,只有祁氏陷入泥泞,长久脱不开身。

  不过如果真是安氏要撤,何必等到要紧的关头之前,而且把MH的事实曝露于媒体之下对他们也没有坏处——

  那么应该就是有谁,在事态完全失控之前,给安氏递了讯息。

  祁棠蹙起眉头,冷光在微敛的眼眸里含成一道薄线,目光深邃而虚渺地钉入空气之中。

  他的生活在不再重生后就褪去温度,因为进入工作状态,所以和之前跟宴任相处的态度完全不同,又恢复了七八年后久居高位的冷然模样。

  “再查一查,还有谁和MH接触。”

  豪车驶入祁氏的广袤范围,祁氏的现代设计感十足,在光辉下给人以视觉上剧烈的磅礴冲击。

  天气晴朗,苍穹湛蓝,白云稀少而雪白,来往的员工步履轻捷,行事干练。

  这是祁氏最鼎盛的时刻,和宴氏并驾于星市,甚至隐隐有压过宴氏的趋势。

  没有人能料到,突如其来的颓势会让这里元气大伤,单是仰望祁氏的宏大气象,根本无法预料到几年后都难以抹去的崩溃黯淡。

  祁棠来到公司,洪田方请他进了电梯,一并走进了会议室。

  看到是祁棠进来,祁氏的几个高层和MH的负责人都站起来和他握手寒暄,落座之后祁棠虽然坐在主位,但也没有额外提出什么疑问,只是单单坐在那里脸色平淡地旁听。

  MH的推销意味并不浓厚,一个是因为他们和祁氏的合作经验不算单薄,另外就是近年的合作量确实下降,甚至在洽谈时还表露出宴氏的优势,以及祁氏和宴氏的微弱差别。

  虽然话语隐晦,但祁棠仍然能感受到MH埋藏于下的傲气,就好像他们在U国仍然相当强势,根本没有亏空的迹象。

  双方带着翻译交流完,高层低声向祁棠解释了一下情况,祁棠微微点头。

  “祁少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们一定为您解答。”赫利的MH秘书用英语说道,他的笑意合适,没有多余的热诚或者轻蔑。

  祁棠的视线转向他,沉凝片刻后才缓声问道,“我记得……C海峡是有封禁可能的吧?毕竟S国和Y国现在边境线上有摩擦。”

  在场的人都以为祁棠只是来混混经验的富家公子,完全没想到他会天马行空地提到这个问题。

  赫利的秘书笑意一僵,但肉眼可见地笑得更加平静,“是的,确实有这方面的威胁。”

  “如果海峡被封禁,你们要怎么绕路运输?”

  “这个可能性太……”MH计划团队里有个人贸然开了口,被秘书制止。

  “祁少担心得对,我们想绕过半岛或者进行陆上运输,一切都考虑在内,您不用担心。”秘书笑着说道,“回头我会把相关情况发过来,让您过目。”

  祁棠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往下问。

  等高层送走了MH团队的人,洪田方才用赞叹而奇异的隐晦目光看了祁棠一眼,“祁少,您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事实上C海峡真的会被封禁,但这是一两年后的事,对祁棠来说这件事并不重要。

  MH根本没撑到海峡封禁,他们甚至都没考虑过怎么解决封禁后的运输问题。

  “虽然那只是MH所有项目中微乎其微的一个部分。”祁棠淡淡道,“甚至可能也不会对我们产生影响,但我还是有点好奇。”

  洪田方点了点头,“您让我查的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您要等老总一起下班吗?”

  祁棠本来想直接回家,想了想又顿住脚步,“我去找一下我爸。”

  祁云昌等下还有第二场会要开,秘书正在帮他收拾文件。

  “刚开完会是吧,有什么收获吗?”祁云昌笑问。

  “嗯,MH信心十足,觉得我们会接这个单子。”

  “当然。”祁云昌点头,“虽然还在观望,但情况估计是十拿九稳的,安氏已经投入了相当大的启动资金,而且MH很早就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

  祁棠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祁棠知道那些蛛丝马迹的渊源,但那是在事发之后,现在除非有证据,否则如何让他父亲确信MH有问题?

  还是祁氏本身就有内鬼,暗箱操作隐瞒情况?

  “……我想查一查。”

  “尽管去查,让洪秘书把高层的联系方式给你。”祁云昌说道,“就说我让你参与这个项目了,有什么不懂都去和前辈学一学。”

  “谢谢爸。”

  “这有什么。”祁云昌把西装外套穿好,“赶紧回家,你妈说饭做好了,我迟点回去,不用等我。”

  祁棠点点头,“注意身体。”

  夜晚的车流穿成暗光,下班的高峰期过去了,通行无阻的感觉让人精神放松。路灯已然点亮,光线如同片缕掠过的灰影,一下一下亮起。

  宴任出事的那天晚上他的思绪有多么空白,就好像糅合生长的一部分自己被完全剥离——无法言喻的恐惧,望向未来时排山倒海的茫然和措手不及,都在倒逆的时流中转淡。

  夕阳的余晖仿佛浅淡的火,透入祁棠的眼膜,又悄声点染他的瞳孔。

  宴任现在在做什么?

  在他们不算认识,尚未深入接触,也离婚姻太过遥远的时候,宴任在做什么?

  祁棠低头看了看手机,2012.09.01的时间在视野内泛着温和的白光,像是一种提醒。

  他们曾经在太多弥合的缝隙里不断错过,又因为一开始的错误,只能把强行的结合以抗拒的姿态推入深渊。

  屏幕暗了下去,祁棠看到自己的面庞映上玻璃,轮廓清晰,但是色泽模糊。

  还会逆流重生吗?

  如果不会的话,是不是就拥有了修正错误的机会,应该顺着溯源的时间洄游,把他们所有擦肩而过的遗憾都在生长的光阴里补全?

  祁棠抬手摸向后颈,他的保护环精致名贵,紧缚如同无主而禁闭的宣告。

  一切错误都还没开始,一切遗憾都可以挽回。

  屏幕上仿佛隐约出现宴任的来电提示,就好像宴任还会在这个时间点通知他说要加班晚归——

  祁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屏幕依然暗沉。

  他微微攥紧指尖,似乎有细微的电流抽丝般沁入指腹,变成一种挠心的冰凉和疼痛。

  目光再度投向窗外,祁棠把手机盖过去,放在身边。

  他们会重新开始,但不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鞠躬,谢谢喜欢

渊源101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我只是想离个婚大结局+番外章节

正文卷

我只是想离个婚大结局+番外